马车停在了镇中心的仁心医馆附近,乔婉清先是掀开车帘子一角,仔细向外瞧去。只见医馆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幸有几个捕役在守着,否则就要一股脑儿地往里走了。
乔婉清敛眉思索了一下,走下马车后,径直往医馆门口走去,将斗笠纱帽盖得更低了。她挤到人群前头,却无奈距离太远,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像在激烈地争吵着。
她正思索着怎么进去,却感觉到衣袖被人轻轻一拉。她将袖子拉回来,刚欲瞧瞧是谁想做那偷鸡摸狗之事,却没想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陆启铭!
陆启铭显然是认出了她,示意她跟着他走。她随着他绕到一个小巷子里,从医馆侧门进了去。她奇道:“二表哥是如何认出我的?”
陆启铭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乔婉清还没来得及挤兑他,却看到一个穿着赭色长袍的身影正立在前方:“赵著公子?”
赵著是赵光德的儿子,他今日本来正与休沐的父亲出外闲逛,不料竟遇到这种紧急之事,父亲回了镇司带捕役过来,他便随了父亲,来到医馆看看父亲处理此事。而陆启铭则是刚好目睹了打人经过,遂也一同进了医馆,无赵著他们会合。
“乔小姐。”赵著长得一表人才,点头回礼道,“说来乔兆常是你的四叔?”
“正是。只是不知我这四叔犯了何错?事情始末如何?”乔婉清道。
“这个便由我来说。”陆启铭大大咧咧地靠在一棵树上道,“被打的人叫张魁,如今被打的起不了身,正在里边躺着呢。当时你四叔的其中一个妾室被张魁占了便宜,张魁是‘有名’的地痞无赖,平时就飞扬蛮横,自然不认账,还回过头来道那妾室是个破烂货,不屑于碰,这不你四叔就跟他吵了起来。这吵着吵着,不知何时又说起了乔老夫人的寿辰,张魁将事情全都抖了出来,当时整个街道上的人都听见了,说你四叔不孝不悌。你四叔许是脑门充血,抄起凳子就打,都打断了凳子腿儿,还用摔碎的碗刺伤了张魁。”
乔婉清几乎一口气没提上来,把凳子腿儿都打断了!四叔也真狠得下心,可这狠劲却是用错了地方。
她心知此事乔兆常错得太过,也不抱着为他开罪的念头,但却蓦然发现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才会让乔兆常又打又刺的?而且他的这些暴行居然能毫无阻碍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难道就没有人阻止过?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陆启铭:“二表哥,你当初是否看仔细了,这刺伤可是四叔所为?”
陆启铭无奈地耸耸肩:“我也没必要诬赖你四叔,好歹我们还是亲戚呢。只是当时太过混乱,等到张魁被人拉出来的时候便只看到他肚皮上的衣服被划破了,渗出血来。”
乔婉清提出要近距离观察,赵公子和陆公子便寻了个离疗伤室最近的…茅房。
“我们确定要在这看着?”乔婉清私以为趴在窗底下也好过三人在一个茅房挤着。
“表妹,这你就不懂了,在这里有藏身之处,且有人来时只需说自己还在使用,便可高枕无忧。因此此处最安全,最稳妥。”年纪尚轻的陆启铭摇头晃脑地说,颇为得意。
乔婉清看了看外头粗壮的树枝桠,坚定了要督促陆启铭早日学会轻功的决心。
“如今你可怎么办?你把人打成这样!你!你怎能!”饶是乔兆远平日里颇为疼爱四弟乔兆常,如今也是面对这一周状况有些束手无措。
疗伤席上躺着一个人,如今正哼哼唧唧的,腰上还缠着绷带。
在一旁皱眉的赵光德见张魁醒了,大声问道:“张魁,乔家已承诺了赔金,你可还要到镇司喊冤?”
“去!我…我一定要去!”张魁龇牙咧嘴道,那三角眼瞪得大大的,“我这冤呐,本来就没做啥,愣是被人打了一顿!我这心里不告就憋得慌!”
“你便径直喊冤去!我哥可是文监镇,他便是审案之人!”乔兆常也被打得不轻,脸上青青紫紫,好不狰狞。
“我大姑爷可也在县丞手下当差呢!”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可这张魁可不是一般的民,他的大姑爷正是县丞面前的红人,说几句话就能让县丞点点头。若非这般家中有人,他也断不敢与乔兆常这般人物叫嚣着,早就乖乖在乔兆常面前认了错了。
“县官不如现管,你倒是去找罢!”乔兆常不屑地哼了一声,显然没有将张魁的话放在心上。
“混账东西!”乔兆远气得指着乔兆常的手都有些发抖,他这弟弟怎生越来越糊涂了!
赵著听了乔兆常的话,非常适时地转过头来对乔婉清道:“乔家仗势欺人也有点过了头吧?”眼神颇为不善。这镇子本来就小,官民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街坊,习惯了和睦相处,何必如此仗势欺人,打了人还不让人喊冤了?
“他不代表我乔家。”乔婉清淡淡回道,眼角眉梢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这乔兆常这么一喊,若是张魁真找了县丞来,乔兆远不仅连偏袒都偏袒不得,反而还得置身事外。县官可是在乔兆远的头上呢。
乔婉清心不在焉地听着,余光瞥到两个年轻女子得了赵光德的允,从房内出了去。乔婉清左右四顾,悄悄跟了过去。
两个女子身材窈窕,聘聘袅袅,时不时传来几声笑语,偶尔遇见医馆里帮工的小药童,还调笑几番。
“姑娘请留步。”乔婉清立在屋檐下,轻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