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姨娘何时受过老夫人这样的惊吓。自她进门以来,凭着她父亲是白沃县县令的身份,她一直与陆景璆平起平坐,就连老夫人都不曾对她呵斥过,从侧门抬她进门时也是满面笑意。她以妻自居,往日也随着陆景璆一道称老夫人为母亲,不曾被训斥要纠正。
而乔婉嫆和乔婉琳离着老夫人最近,清楚地看到老夫人脸上的勃然怒意,吓得噤了声。
崔姨娘浑身一颤,秋波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好不可怜,先是看向乔兆远,见他没动作,而后才看向老夫人,诺道:“妾...妾身...问老夫人安好。”暗地里却是咬紧了银牙,这死婆子今日是撞了什么邪?对她怎么一点好脸色也不给。
到底顾忌着崔姨娘的娘家,再加上乔婉嫆和乔婉琳两姐妹在一旁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老夫人也没有过多为难,只是淡淡说道:“起来吧,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也是担心我这两个养在你名下的孙女。嫆儿七岁进的私塾,今年琳儿也七岁了,也该将她送到私塾里好好教导一番。”虽然是轻轻的敲打,也使乔婉嫆、乔婉琳的脸色变了变。
“奴婢问老夫人安。”一名穿着胡桃色衫裙、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女子上前见礼。这是乔婉清重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个被冷落到极致的通房丫鬟、乔婉琳的生母——碧衣。自从她生下乔婉琳后,乔兆远便再也没有去过她那里,一晃七年。如今也只有在府里有大事时才会按照规矩出现。
老夫人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老夫人是从宫里出来的人,但究竟在哪里当过差,除了仙逝的老太爷,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能从宫里全身而退且回乡谋得一份好姻缘的,想必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也见惯了嫔妃侍女爬龙床的作态,对碧衣这一类人不愿多理睬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是,乔婉清却清楚地看到了低下头的碧衣正在往乔兆远那边瞟,眼神中有着不甘、爱慕与贪婪,看来过了七年也依旧没有消磨她对荣华富贵的无限向往。
夜凉如水,月移花影上栏杆。
乔婉清听着冰灯传着俞妈妈的话,一边细细看着摆在轩前的几盆紫霞耧斗。花枝轻曳,浅紫花瓣舒展着露出浅黄花蕊,衬着清明月色,影月而含羞。
“小姐,四老爷在祖宅那边带了好几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回来,这四夫人也不是个软顺性子,可不就闹腾开了。三老爷历来是个独善其身的,也鲜少过问其他几位老爷的事,只是三夫人她有一日见着自家女儿竟开始学着那些妖娆作态起来,急火攻心,也跟着四夫人告到了老夫人那,要老夫人管管四爷。可老夫人最是疼宠四爷,也舍不得痛斥。偏巧大老爷在外当武作兵,我们老爷又搬了出来,没人在跟前管着四爷。老夫人喊着脑门儿疼,便来了我们这边住着,避避风头,让他们自己解决去罢。”
冰灯的眼神散发着幸灾乐祸的意味:“哼,好在我们老爷当了官,能搬出祖宅,要不然啊,也得被闹得鸡犬不宁的。”
“你呀!”乔婉清失笑,用食指戳了戳小冰灯的脑门。祖宅那边从来就不是省心的地方,前世,老夫人溘然长逝,指不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祖宅那边。乔兆远分为二支搬出来,可以说是最正确的决定。
随后,她转身刚要回房,却发现脚边的紫霞耧斗,分外碍地方。她停住脚步,伸手摘下一朵,随手掠过鼻尖,桃花眼眸映衬月色,散发出森森寒意:“这紫霞耧斗实在碍眼,也是到了将它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冰灯紧随其后的步子蓦然停顿,刚刚的愉悦心情瞬间被寒冰所代替,甚至不敢直视乔婉清的眼睛。从那日私塾回来,小姐便好似变了个人,有时会让她感觉暖到了心坎里去,有时却会让她感觉彻骨严寒。而那种彻骨严寒,会让她想起苍凉二字,像是此生再也没人能闯入她的荒漠世界。
昼夜交替,万物喧嚣。
就这样,乔婉琳在老夫人的授意下开始了辰时而出、申时而归的私塾生活,听闻她对于卯时起床准备之事十分不满,还推搡了贴身婢女,险些错过了时间。乔婉清只得笑笑不语,乔婉琳对私塾修习没有半分兴趣,反倒继承了她生母的贪婪这一条,有了珍珠想要玉,从来没有满足的时候。
可是这样的人,也比乔婉嫆崔文雯这对母女好对付的多呀。
正在走神之际,一张小俊脸在乔婉清面前突然放大:“啧啧啧,不会是修习修傻了脑子吧?这人都走光了,你还愣在这作甚?”
乔婉清被他吓了一跳,自顾自地开始收拾起书案来,眼睛却倏地湿润了:“二表哥才是天大的傻子。”
来人正是陆启铭,比她大那么半个月,便叫嚣着要当她老大,时常看她不顺眼,却是打心眼里爱护她的。在前世,他是盛京最负盛名的随性公子,洒脱不羁,但看事待物比谁都心思清明。他曾多次明里暗里让她回头,让她做事之前先学识人,却落得个被宗政南鸿剜其膝盖遣送出盛京而生死未卜的下场。
她实在不忍回想那么一个风华正茂的人,到最后只能呆坐在木轮之上的样子,颓废而毫无生机。
“我说你最近有点长进,终于知道乔婉嫆、乔婉琳这两姐妹不安好心了。”陆启铭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好像给她夸奖是她乔婉清天大的荣幸一样。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乔婉清吸了吸鼻子,起了逗趣陆启铭的心思。如今她重生八岁,还有时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