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岭。凛冽的寒风吹拂着,茫茫大雪中,有一支送镖队伍,正在山中缓缓行进。时至严冬,向他们这样冰天雪地中依旧赶路的,倒也不多见。
走在那队伍之首的人,却是突然抬手一挥,停下了整个队伍。
在他们的面前,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袭黑衣的身影。那身影清瘦纤长,负手而立,面带几分笑意。只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之地,遇上这么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件好事。
那为首之人下了马,走到沈棠面前问:“敢问阁下何人,为何阻拦我们去路?”
沈棠的目光悠悠打量眼前之人片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这东西,可是往昭玄山庄送去的?”
他的语气淡淡,却透出些危险的意味。听了他的问话,队伍中的人不约而同将手压上了腰间的刀柄。
来往押镖,遇上打家劫舍的,倒也不算是什么陌生之事。只是他们背靠昭玄山庄,往日江湖中寻常之徒,通常忌惮这个名号,不敢与之抗衡。而如今,路遇个来者不善,却直接向他们打听昭玄山庄,倒是有些让他们奇怪。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为首之人同样并未回答沈棠的问题,而是周旋道。
沈棠轻笑一声,半真半假道:“若是如此,那你们恐怕无法活着离开这里。若不是……你们见过了我的样貌,我也留你们不得。”
他此言一出,眼前数十人的镖队,当即就要抽出腰间的武器。沈棠却是随意抬手一挥,众人只觉一道强劲掌风,刚刚出鞘半分的武器竟转瞬间就被推了回去。
沈棠道:“哪有话说到一半便要动手的道理,你们还没回答,究竟是不是昭玄山庄之人?又或者说……”他的眸光中闪现一丝冷意,冷言道,“究竟是不是魔教之人?”
人群中,忽然有人出言道:“你、你就是传闻中那黑衣客?”
他这话激起众人警觉,黑衣客侵袭中原各大商行镖局之事,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是为了打家劫舍,也有人说是为了寻仇,但只有少数人知晓,那背后的真实原因究竟是什么。
在没有人察觉到的暗处,队伍中几名并不起眼的成员,眼前中突然闪过一丝红光。他们靠着寄居在此隐藏身份,自然也是知晓眼前人的目的。
他分明并非简单寻仇,他是在将魔教渗入中原的血脉一点点拔出。
那为首之人已经心生退意,面上仍装得从容镇静。他坦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棠偏了偏头,似是有些无奈。他惋惜的摇摇头,道:“那就没办法了。”
他手中银光一闪,幻化出一把匕首,身形一晃便上前冲去。而就在这时,寂静的山岭中陡然出现一声清脆声响。仿佛龙吟一般,那一声剑啸响彻天际,在白雪茫茫之间更显清冷。
一道白虹从天而降,落在沈棠面前。那白虹之中,显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张让人见之难忘的脸,一别经年,他似乎未有太大变化,只是那透亮出尘的眉眼中,沉淀出几分稳重。稳重,却也漠然。那人周身笼罩着极致的清冷,一袭素白的衣衫勾勒得更显气质出众。
他敛下的眼眸中透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而却在抬眼看见眼前之人的瞬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谢景离握着流魄剑的手不着痕迹地颤了颤,神情有些恍惚。
眼前的人容貌依旧,只是,那张脸上却多了几分陌生与疏离。
谢景离在原地停顿了许久,心口仿佛被一只手扼住一般,脑中一片空白,竟是有些茫然无措。
当初的不告而别,沈棠应该是会怨他的。而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有生出过前去找他的念头。但万剑宗的事务让他无法走开,而归根结底,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谢景离心中思绪烦扰,已经恍惚着走到对方眼前。他垂眸看着眼前熟悉的眉眼,还未及开口,却被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惊得僵立在原地。
沈棠道:“你是谁?”
你是谁……
谢景离没有回答。他想象过无数次他们的重逢,但他独独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情景。他设想过无数次沈棠会与他说什么,但他独独没有想到过这一句。
沈棠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泛着极寒气息的长剑生出几分熟悉之感。沈棠来回打量了他许久,方才悠悠道:“这是流魄剑吧……所以,你就是万剑宗宗主,谢景离?”
☆、同行
天边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 谢景离踏在松软的雪地里, 几乎要与铺天盖地的纯白融为一体。他的思绪还乱着, 几乎是漫无目的地在雪地中行走, 不知该去什么地方。
方才短暂的会面, 沈棠说完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之后, 便丢下那群以吓得三魂失了七魄的镖师离开。
他会去哪儿呢?
谢景离抬首凝望天际,原本有真气护体的他是不会感受到环境寒冷的。可如今,他却觉得寒风凛冽,冷得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