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着那个姿势。
就这么沉默半晌,沈云云说:“是奶奶把姐姐卖了。”
沈建军忽然暴起,伸手就要打她:“你胡说什么!”
沈云云躲过,眼睛红了,靠着墙,唇都被咬的青紫。
“就是奶奶把她卖了!怎么,做了还不让我说吗!这家里谁不知道啊,这些年都过得什么日子你们还不清楚吗?!穷啊,大家都活该!”说完,像是把这几年的气都撒完了,她还是哭了出来。
大姐沈晶晶年纪大她几岁,过去给她顺顺气,叹了口气。
有些事她们心里都清楚,只是放着放着,就真的忘了。
小时候她和云云还有曼曼经常一起玩,因为家里生了三个女孩子,村里人都取笑他们家,爸爸出去也没面子,经常打她们,说当初为什么没有把她们统统扔进河里,说她们占了他们沈家儿子的位置……
久而久之,女孩们越来越乖,要学着怎么去讨大人欢心,努力做出一副“我很乖,家里养我是有价值的,不亏的”的样子来。这样的面具戴久了,表面上做的越完美,内心生长的黑暗就越多。
一切直到那个弟弟的出生,家里就变了天。
为了给弟弟攒钱买房,大姐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只为那一笔不菲的彩礼钱,沈建军和陈秀尝到了甜头,而后没几年,沈云云也嫁了。现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也要不到钱,他们便想起还有一个女儿。
小妹婷婷,成绩很好却因为家里不想拿出学费最后没有上大学,高中毕业出去工作,为了躲避家里一直待在别的城市,有时候就连过年都不肯回来。
童年的阴影,一旦不听话不做事就会被关进猪圈的阴影,有了沈曼曼这个先例在前,她们三个一直胆战心惊地在这个家里生存着。
时间让人成长,但不会像别人说的那样,这些伤害最后都会被原谅,时间过得越久,沈云云心里的恨就生长地越恣意。
不止一次在弟弟的饭里下药,偶尔被叫回家都会对着菜刀自言自语,时不时会在网上查杀人会被判几年这样的话题……
这些就是她的日常。
就算做了母亲,这些念头并没有减少。
沈家一片寂静,她们称作“奶奶”的人已经去世,沈曼曼也死了这么久,那些无妄的偏见和恨意,却始终萦绕在这个家庭里。
***
从沈家出来,慕见轻抱着兮兮,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怎么说话。
后座的阿翘和卫烨,倒是很热闹。
阿翘今晚被吓得不轻,这会还没缓过来,抱着卫烨的胳膊哭了一路,哭到快脱水。
卫烨被她蹭的自己身上也脏兮兮的,胳膊又抽不出来,一到店里就连忙去下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那套衣服被扔进垃圾桶。
凌晨一点,店里还开着灯,白泽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一条毛茸茸的白尾巴从沙发到地上。
慕见轻很累,一点都不想动弹,这会只想好好泡个澡然后再睡觉,奈何在二楼的沙发上等了半天,阿翘还是在洗手间里没出来。
她想了想,还是没催她。
毕竟今天待在猪圈里,应该要多洗一回才能消除心理的阴影。
迷迷糊糊过了会,她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里都是破碎的画面,有那天沈曼曼扒在她窗前朝她一笑,有兮兮一大早上帮她带早餐回来不好意思的背影,也有今晚宗易一个烟头点起的大火烧掉她一半的头发……最后却很清晰却很不确定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应该说是很多声音,各种各样的,说着同一句话——
神北行,神北行,神北行。
很奇怪,明明只靠读音分辨不出来是这三个字,但她却下意识地认为,就是这三个字。
就像,它们其实很早就刻在她骨子里一样。
右胳膊上的纹身发烫,她最后是被烫醒的。
醒来发现,整只胳膊都红了,像刚从锅里捞出来一样。
洗手间的灯还亮着,她以为阿翘还没洗完,于是敲了敲门,没等回应就推开门进去,一边说着,“我洗个手就行。”
大家都很有礼貌,也没有锁门的习惯,可能是怕有什么东西出没,锁门反而不好逃走。
可是今天,洗手间里却有种诡异的沉默。
慕见轻放了水,把手放在水里,没多久,就蒸发成了水气。
镜子上起了雾。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镜子上忽然多了一双大手,抹开一片干净的地方,刚好是某人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