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帝忽然转过身,直直对视着薛灿深藏不露的黑目,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撑着帝皇的尊严,在沿路跪地宮婢的恭送下匆匆走远。
戚太保跟着走出轩辕殿,还不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薛灿,“少年意气,果然不假,为了一个破相的殓女,居然敢顶撞皇上?老夫也不知道是该斥责你,还是…欣赏你。”
孟慈灰眸掠过关悬镜,沉着脸转身离开。
偌大的轩辕殿只剩下两个年轻的男子,关悬镜按上薛灿的肩膀,“栎姑娘一定会理解你的难处,身为臣子,确实有太多身不由己…”
薛灿走出几步,幽幽看着殇帝坐过的鎏金龙椅,眼前闪过戚太保的戾气,金禄寿的奸猾,还有,孟慈的不动声色…
——“薛小侯爷…”关悬镜欲言又止,他想问薛灿一句,但又不知道这样开口好是不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女人这样牵肠挂肚,但他控制不住,“栎姑娘…伤的如何?又是…怎么伤的?”
薛灿对望关悬镜,眼神带着些许意味,关悬镜面色微窘,自嘲的摇了摇头,“虽然与她相处不多,但栎姑娘性情中人,倒是与旁人不同。作为朋友,我也是…”
“等伤好了,她还是一双鬼手。”薛灿迈过门槛,“你不用担心。”
关悬镜终于放下心,还想多问几句,薛灿已经走出老远。这位薛家小侯,倒是傲气,自己好心待他亲厚,怎么倒像是巴结着紫金府一般?关悬镜缓下步子,也没有跟上去。
宫外,宫柒牵着白蹄乌已经候了关悬镜好一阵。上司没等到,倒是见到了骑赤鬃的薛灿,宫柒才想上前打个招呼,赤鬃风驰电掣,惊起大片尘土,堆着满脸笑容的宫柒马屁没拍成,生生被喂了一嘴的土,那叫一个气噢。
“有钱就了不起么?”宫柒指着赤鬃大骂,“柒爷我富贵不淫,最瞧不上你们这些个富家子弟,呸!”
——“他可不是一般的富家子。”关悬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宫门,“说到紫金府,要是只靠他父亲薛少安,还真是没有今天。但日后薛灿继承了爵位,紫金府会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更进一步?”宫柒做出懵逼状,“怎么个更进一步?”
“湘南产乌石,没准,又掘出个金矿来呢?”关悬镜牵过马缰。
“说来也怪。”宫柒挠了挠头,“照理说,薛家巨富,朝廷还得仰仗着他家的乌金。怎么…这小侯爷入京三天才得召见?也没有什么规格排场?这不,见就见了,出来还一股子怒气,属下刚刚那一脸土吃的…真是憋屈。”
关悬镜凝下表情,抚了抚温顺的白蹄乌,顿了一顿,道:“你有所不知,商贾富贵,但却没有地位,薛家也一样。”
——“有金山还没地位?”宫柒继续懵着脸。
关悬镜笑了笑,“金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说是金山是自己的,天子还说这是他自己的呢?”
宫柒听懂些许,“噢”了一声。
关悬镜继续道,“皇上赐薛家紫金侯这个爵位,不过是用侯爵换乌金。辛夫人洞悉其中,顺水推舟收下爵位,还送了许多乌金给朝廷,保下湘南多年的安定,还帮百姓减去许多赋税…听孟大人说,几年前辛夫人陪薛少安来鹰都,踏入宫门,皇上六宫粉黛都失了颜色,觐见时,宠辱不惊谈笑风生,不但缓下了朝廷对紫金府的怠慢,辛夫人的风雅气度也让众人叹服。”
“如此看来。”宫柒琢磨着,“刚才那薛小侯爷还是嫩了些,辛夫人能屈能伸,他受了冷遇,就沉不住气…”
——“不是。”关悬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斩钉截铁,“他的气度不输辛夫人…是因为…”关悬镜想起轩辕殿上脸色忽变的薛灿,是在说到栎容的时候,他鹰一样的眼睛变作真切的心疼,他是因为栎容,才惹得皇上不快…关悬镜跃上白蹄乌,回味着薛灿神情的变化,若有所思。
——“宫柒。”
“属下在。”宫柒洪亮应着。
“听说…你家有顶好的金疮药?”关悬镜落下眉宇。
“不错。”宫柒得意道,“祖上留下的偏方,可好使了。大理寺有兄弟伤了,也是用的我家的方子,多重的伤,几天就管好…关少卿?您…哪里伤着了?”
关悬镜夹紧马肚,目不斜视朝前头走去,“这就去你家…给我取些。”
看着也没病没痛啊?宫柒又挠了挠头,怎么这几天,心无旁骛智勇无双的关少卿,看着…有些不大一样了呢…
关悬镜去宫柒家取来金疮药,却又不知道方不方便去紫金苑找栎容,薛家当然是什么都不缺,自己捧着药去…这…也忒明显了。
关悬镜想迈出这一步,但又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去迈,冷不丁又瞥见白蹄乌上系着的锦盒,自己处事果断,怎么偏偏在男女之事上,没了往常的干练。
自家门外,关悬镜忽然止住了犹豫不决的步子,他微蹙的眉头骤然舒展,俊逸的脸上扬起欢喜的笑容,他轻轻翻下马背,缓着步子走近在自家巷口张望不停的那个人。
——“青阳门第七户,朱色门,青砖瓦”栎容嘀咕着,“第七户…不就是这里…可怎么看着不像呢…”栎容想敲门,又缩了回去,关悬镜出身显赫,眼前这宅子,鹰都满街都是,和寻常百姓家也差不多,关易关大将军的儿子…就住在这里?
“栎姑娘没找错,就是这里。”关悬镜温着声音,嘴角含笑,他牵着马缰走近惊讶的栎容,忽然之间,他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