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清他斗笠下的脸, 但他微动的下巴和唇角还是让金禄寿感觉到他不容小觑的风范气度。金禄寿见过形形□□阿谀奉承的人,但这般求人到了眼前也不露卑微的,金禄寿还是第一次遇见。
——“报国?”金禄寿哈哈大笑,“朝廷如何佑泽予你, 你和我说说。”
黑衣客摊开双臂, “在下活的好好,还有金鎏珠献给大人, 还不是沾了朝廷的福气?”
“哈哈哈哈哈。”金禄寿仰面大笑,“有意思, 你这人有些意思。说什么只为报国?你啊, 是个赌徒, 你是想借这一战把赌注压在朝廷身上,这笔粮草, 将来你可是要十倍百倍的赚回去…是不是?”
“不为赚钱,只为…和大人结缘。”黑衣客笃定笑道。
“对对对, 结缘,结缘。”金禄寿大笑重复,“说的好。”
金禄寿止住笑, 严肃又道:“数万大军, 粮草可是大事, 三日内就要筹集一万担…你,也能拿出来?”
黑衣客垂眉道:“一万担,后天就会送来,大人要嫌少, 七日内,第一批就会送来鹰都,要还是不够…”
“够了够了。暂且足够!”幸福来得太快金禄寿有些承受不来,“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出手豪阔,筹粮也如此神速。”
“不打无准备的仗,在下既然能来求见大人,自然是带着诚意的。”黑衣客飘然颔首贴近金禄寿耳边,“等战事了结,皇上和戚太保那头,大人可千万要替在下美言几句,那时朝廷一定会需要在下,在下的买卖才能…”
“才能风生水起呐!”金禄寿击掌道,“你帮我和朝廷解了燃眉之急,到那时,功劳少不了你那份,今日献出的,将来一定会无数倍还上,周国屹立不倒,你我也常来常往不是。”
“大人说的极是。”黑衣客适时恭维。
金禄寿想起什么,绕着黑衣客走了一圈,“周国富户,我也知道许多,手笔如你的,应该也没有几个…不知你是替哪位和朝廷做买卖?既然我收了你的礼物,就是拿你当自己人…”
黑衣客避开金禄寿探寻的眼神,潇洒转身道:“我家主人一直想结交朝廷,只是苦于难有机会,毕竟…谁不想像紫金府那样,得以封得爵位,能面见圣上和太保大人呢。”
——“噢…”金禄寿若有所思,“原来你家主人,志不在金银,是想封侯拜爵呐。这个倒也不难,乌金能铺出的路,你的手笔一定也可以。没了紫金府这座金山,看来还有的是深藏不露的豪客。如此来看,我大周倒也不至绝路…”
黑衣客抱拳俯首,“等做成了这笔粮草买卖,朝廷若还满意,我家主人一定会亲自来见大人您。到那时,还有重礼备上,多谢大人了。”
金禄寿眼珠子贪婪一动,亲自把黑衣客送到书房外,示意候着的管事从密道把此人带出府。
黑衣客走出几步,金禄寿忽的开口道:“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黑衣客没有回头,他抚了抚头上的斗笠,低声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不过替主人跑腿罢了,我家主人,姓涂。”
夜色幽远,黑衣客融进漆黑的夜里,几步就不见了踪影。金禄寿走回书房,忍不住又打开了桌上的玉匣,一颗颗金鎏珠流光溢彩,其主人的富贵也必定无法估计。
——涂…金禄寿闭目深思着天下涂姓大户,他苦思冥想也记不起什么,姓涂?莫非真有深藏不露的巨富,等着乱世崛起封王拜爵?
薛家百年前也是靠发掘乌金起家,这涂姓一族,没准也是靠老天爷赏赐巨富…天下之大,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金禄寿摩挲过每一颗金鎏珠,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不知道下一回,涂家来客又会是什么样的手笔,黑衣人的主子,又会是什么样的人物…
金禄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巷角里,一个人影已经矗立了很久,夜风扬起他的黑缎衣角,露出印着古老纹路的马靴,清冷的月色洒在他腰间泛着青色的玉萧上,玉萧光泽熠熠,竟有着不输月光的清冽。
他注视着朝自己走近的黑衣客,抽出腰间的青玉箫,一下一下轻轻敲着自己的手心。
他有一张沧桑却又平静的脸,岁月在他俊朗的脸上留下了条条纹路,但并没有让他看起来苍老不堪,却是给了他一种独特的沉淀。
玉萧在手,他的姿态自然潇洒,黑衣客抬首看去,俨然有一股雍贵扑面而来。
——“金禄寿答应了?”人影声音低雅。
黑衣客恭敬点头,“一斛金鎏珠,看来大周国库不过而已,金管事当差这么多年,竟然没见过这样品相的珠子。”
“江河日下,就是如此。”人影孤傲抬眉,目间似乎已经看透所有,没有什么会让他动容,“金鎏珠一年不如一年,帝皇也一代不如一代,活着,也一天不如一天。”
人影幽望黑衣客轻扬的斗笠,“看来,是老天也在帮你们姜人。你连杀安乐侯和宋太傅,都是靠财宝探路,若非大周朝堂腐朽,人人只求财富傍身自保,岂能让你有出手的机会?我原以为,你想要了金禄寿的命,想不到,这次,却成了比买卖。”
“这笔买卖,可以让周国折损大半,也算是帮到湘南起事的小殿下。”黑衣客蓦然举目,声音不自觉的露出哀意,“不能替他金戈铁马,就尽我所能助他一程…”
“七年前,你李代桃僵拿命换他,为人臣子你已经做到极致,如今,你帮是忠义,不帮,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