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他爹,你快去看看,我是不是把人打死了。”抖如筛糠的声音响在离云苍几步远的地方,一双惊恐又担忧的圆眼死死瞪着动也不动昏的完美的云苍。
一步三探的男人,极度不情愿的凑到云苍身边,用脚碰了碰云苍,就如砧板上的死肉,除了晃两下,毫无动静。
探了鼻息。男人猛地跳开。
“孩他娘,孩他娘,他还有气,还有气,怎么办?再补一棍?”
紧紧捏着烧火棍的女子吞了吞口水,打起胆子,走到云苍身边蹲下,伸手夺走手心里的衣服,再去另一边拿红薯,却怎么也拿不出,女子较上劲,扣住,用力掰,只听咔擦一声,锁住红薯的大拇指翘了上去,骨折了。
咔擦声一起,云苍大叫一声,猛地弹了弹身子,嚯的睁开眼睛,只那么瞬间,又晕了过去。
女子身下慢慢淌出液体,吓得说不话来了,那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便宜窃贼,必须拿回来所有被顺走的东西的心思,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的愧疚。
其实,云苍的模样很不好,蓬头垢面不说,薄薄的里衣也是灰扑扑,混合了赤色的血迹,脚踝处还绑着丑陋的布带,而现今,旧伤又添新伤,头上被猛力打击的地方开始渗出血迹,被掰断耷拉下来的大拇指更是看着惨不忍睹。
一旁不敢近前的男人,也靠了过来。把爬不起来的女子架了起来。
“孩他爹…你看他,也许只是饿坏了,冻坏了,你看看他,和我们的大儿子一般年纪,会不会逃出军营的?”
男人给女子掖好额前的乱发,嗯了一声。
“你想救他?”
女子突然落下泪来。
“我们的儿子要是有人愿意帮一把,也不会埋尸荒野,遍寻不着。刚才那一棍,我可打得不轻,也算是给了他教训了。家里有些草药,你看…”
男子,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这几日,我就待在家里,还是防着点比较好,毕竟我们不知他的底细。”
云苍被抬进了厚实水草搭成的简陋屋子。
空白……
云苍只看见面前是犹如仙境的白茫。
什么参照物都没有,自己仿佛得到了某种指引,往一个方向走去。
豁然开朗,紧接着,是让他震惊的一幕。
他站在了一张病床前。
床上躺着的是他,一个安详的自己,虽然房间看着冰冷,床边是好几台闪着不同数值的机器。而他,正闭着眼睛,干干净净的躺着,头发一丝不苟,好像被剪过了,很短,像个得了绝症似得。床头柜上摆着鲜亮的花,看着就应是香气四溢的类型,旁边是好几个果篮。整洁清爽。想来是有人每天收拾。
就在云苍想要走进些,好好看看自己的时候,有人来了。
好几个,最先进来的,是自己的父母,他们的气色不好不坏,母亲,那个坚韧知性的母亲,还是画着淡妆,不由想起她经常说的:‘任何时候,都不要让自己露出不堪,脸皮是第一道。’云苍会心一笑。悄悄伸出手碰了碰母亲的背影。
“妈妈,你真美!”
父亲眼里有疲惫,他是内敛的人,做什么总是三思而行。
从没说过我爱你爸爸的云苍,忍不住,启动嘴唇,说出了心底的话。
两人的神色是平静的,云苍由衷的微笑,从父母看向病床上他的眼神看得出来,他们是心痛的,不舍的,可他们选择了平静,试着去接受。
云苍心里从见到病房那一刻,汹涌澎拜的愧疚得到了些许安慰。父母看着还好,于他而言,真是莫大的慰藉。
母亲去整了整安静儿子的衣领,扭头,朝谁招呼着。
云苍随之扭身看去。
喉头控制不住的颤抖…
小米,他的女朋友,静静地走了进来。
穿着婚纱。
云苍快要哭了。
不由得想起那些,情侣中谁出了意外,另一个至死不渝,坚持举行婚礼的见闻。
“小米…”
云苍向她走过去,却在半路硬生生停住。
小米走进来,拎着婚纱的裙角,走的很慢,看起来很美,但,另一只手,牵着另一个男人。
小米走到病床前站住,看了看安静的他,又看了看自己牵着的男人。
“云创,三年了,今天,我要结婚了。你会不会怪我?”
她牵着的男人,悄悄握紧了小米的手,沉默不语。
父母静立一旁,红了眼眶。
“云创,是我们劝小米,重新开始,我们可以慢慢等你,小米还很年轻,三年里她过得很不好,不能再这么下去,我们不能看着你长睡不醒,而另一个女孩子又要因此崩溃毁灭,我想,你会理解的是么?会送上祝福是么?”
屋子里只剩下机器滴滴运作的声音。
“我知道的,理解的。”
云苍默默说道。
或许,自己从未想过要和小米走进婚姻,却又不想做负心汉,所以选择了恋爱中倾尽所有对她好,只是没有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