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城,肖樯找了一处简陋的客栈,三人安顿下,随意吃了些饭食。因心中存疑,杨笑澜也没有留意到肖樯异样的神色,只将原属于陈子衿的匕首还了给她,道了句:且放宽了心,早些休息,明日再做其他打算。就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迷迷糊糊到了夜半也难以安枕,就听得隔壁房里传来一声“放手!”,杨笑澜一惊之下戴上面具便冲了过去,到了陈子衿所在的房门口,她想到这年轻冲动苦被压抑的男人和美貌的女子可能会发生的事,立时就怒了。
她见不得女人受这等欺负,容不得这样的罪行。今天,她太过大意。
可伸出推开房门的手,却不自觉地迟疑了下来。
若是那女子的身上非但藏着惊人的力量,还有可能危及到她的处境呢?
不,那也与眼前即将发生的事情无关。
恼恨自己一闪而过的杀意,猛地将木门推开,抓起正意图不轨尚未得手的男人就是一顿好打。
“将军,住手,是我!”分明是肖樯的声音。
她知是他,却在肖樯出声后惊道:“你怎得干起这般勾当,平时我是怎么教育你的。混账!”
一只耳则竖起细听床榻上的声音,没有抽泣。大惊之下点起蜡烛,才看清这房内的情景。
肖樯衣裳半敞着,年轻的脸上是方才被打的狼狈和被人撞破的尴尬。
床上的陈子衿手执着杨笑澜还给她的匕首,面上平静,只有凌乱的头发、被撕破的衣衫还有微微发抖的身子昭示方才的事情与她有关。
这样的冷静,实在不该在一个常年居于禁宫,险遭非礼的公主身上。
杨笑澜疑惑,又忍住了,只喝问那不成器的属下:“□妇女,依法该如何处置!”
“将军!那日建康城破,总管许诺将士,予取予求,可是你却不让我们动那些女人分毫。”肖樯一身欲火无法发泄,要陈子衿依从不成,又挨了好一顿拳脚,恼羞成怒地反驳道。
“混账!两国交战,与民何干?如果纵容你们随意抢掠,那又与陈军何异?简直辱没了陛下的威名,辱没了我们大隋将士的名声!你记住,灭陈,是因为陈朝君主多行不义,而我大隋是为了替天行道。”杨笑澜深吸了一口才缓了声音,道:“回房去吧,别再有下次。”
肖樯愣了半晌,没有料到居然能够轻易过关。“将军……”
“下去。”她不再想和他多说,否则,暗藏着的甩棍就会即刻出手,肖樯逃不过血溅当场的命运。
他是她的属下,此刻,她还不想就这样杀了他。
烛影在杨笑澜的面具上轻摇,更衬出她眼神中的复杂,适才,对着肖樯,她不是没有杀意的。
现在对着陈子衿,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放过肖樯,非她所愿,房门口那一秒的迟疑,使她羞愧。她本该是个有着强烈正义感的女大学生,可是刚才,她却在退缩,为着陈子衿的那一声“杨宁”而退缩。
“是我疏忽了,抱歉。从今儿起,不会再让你落单。”语气认真,似一个承诺。
陈子衿转过身来,目露讶然。这个人这样说,到底该做何解。她不语,只由着杨笑澜拿走手上的匕首又递还给她,由着他收拾她的东西,将她抱入他的房中。在杨笑澜房里的床榻上坐定,她才从方才的被偷袭中缓过神来。她并不觉得那个粗鄙的士兵可以得逞,她有匕首,学过武,只是,她在等。
“为何犹豫?”陈子衿问道。
她听见他慌乱后稍停的脚步。
那一刻,他停了步伐,而她的心,也随之停顿。
杨笑澜不答。
“嘶,哎唷。”陈子衿忽然叫痛。
“怎么?”杨笑澜这才靠近了床榻查看,“可是伤到了哪里。”
电光火石间,脸一凉,面具被揭了下来,显出她光洁柔和却不复圆润的真实面孔来。
“你是谁?”陈子衿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谁?”
“还能是谁!”杨笑澜扯了一个笑容道:“大隋乐平公主的驸马,清河公的四弟,杨宁杨笑澜。”
“你与杨宁确实很是相像,只是,他是个男童,而你分明是个女子。”
☆、第六十七回 对峙
一直害怕面对,所以不敢设想。
杨笑澜并不曾设想过有人质疑时该如何作答。她完全可以辩称不是她的主意,不是她主动选择的结果,她也是无辜的局中人。
她从没有想过,一个近乎于陌生人的陈子衿也会怀疑她。
不,亦非怀疑。陈子衿语气坚定,似是认定无疑。
杨笑澜浑身发冷,如坠冰窖,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陈子衿丝毫不肯放过她,声音不大,却铿然坚定:“你为何要冒他的名,盗用他的身份?你究竟是何居心!那么他呢?他又在哪里?你杀了他!”
“不,我没有!”杨笑澜否认道,“我没有!”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传说中杨宁,又如何能杀了她。
“你没有?你没有盗用他的身份?还是你没有杀了他?”陈子衿望定了杨笑澜,语气不急不缓,却步步紧逼。
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了故人的音讯,而那个故人是她幽闭宫中时的一抹希望。
大约是她六七岁的时候,就开始感觉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旁人看她,总是充满了距离。她不知自己有何异样,有何不妥,也不知为何,母亲总叫她少接近别人。辗转从无数人的口中拼凑出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她一出生便带来灾难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