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却已经不再将目光定在他面上,而是从旁边拿过一只镂银中空的小球,递给叶玄,微微低首,看着他坐在自己腿上玩耍,忽抬一下眼看向叶孤城,削薄的唇边,却分明蕴着一丝笑意。
这一回算是,平局……
叶孤城摇头一笑,起身走到桌旁,倒了杯热茶。待到重新回至暖炕前,就见西门吹雪左手食指正被叶玄抓在手里,好奇地把玩着,西门吹雪漆黑的眼底并没有任何不耐和冷寒的神色,任由他玩耍。
叶孤城看着这两个人,唇边不禁现出一点极淡的笑意。正在这时,叶玄不经意扭过头看见了他,顿时咯咯一笑,响亮地唤道:“爹爹!”
叶孤城心中忽地一动,唇角的笑容便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平复了下去。他静静在地上立了片刻,然后抬眼,看向西门吹雪。
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二十八岁了……
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沉默,西门吹雪抬起头,看着站在地上的人:“怎么。”
叶孤城移开目光,“无事。”
叶玄正在摆弄着男人雪白的袖裾,叶孤城注视着他,静默了起来。
“西门。”叶孤城忽然开口,“你以后,不会有子嗣--”
眉峰微动,西门吹雪似是感觉到什么,墨色的双眸看住叶孤城,但却并没有言语。叶孤城看着他深如渊潭的眼,明明知道其实自己并不应该说这些话,却还是低沉了声音,继续说道:“与我一起,你不会有子嗣,没有人叫你父亲,也没有人,会继承你的一切……”
西门吹雪眼底的松融渐渐散去,面上的表情有些微的凝住。“你,要说什么。”
叶孤城也并不知道自己真正要说什么,于是他没有回答。西门吹雪却在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他面容上的每一寸微小的神情,声音有一点沉,缓缓开口道:“我,从不在意。”
叶孤城顿了顿,然后微微应了一声,道:“嗯。”
然而气氛却就这么异样地沉闷下来,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叶孤城坐了下来,静默着将手中方才倒上的茶递到唇边。
茶已经有些凉了,所以泛着一点苦。
又过了一阵,西门吹雪忽将正在玩耍的叶玄从腿上抱起,放回到暖炕上铺着的厚毯间,然后起身,径自出了暖阁。
叶孤城看着那白色的身影出了门,闭了闭眼,既而又一次将茶杯递到面前,慢慢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那人在生气,而且是因他而起,这是,第一次。
他有些后悔刚才所说的话,可又也不后悔。
夜色已深,一轮辉月冷冷挂在树梢。
进了门,偌大的房中,空空荡荡。
那人果然不在。
床褥已被人用手炉熏过,极暖。叶孤城解衣睡下,刚侧过身,忽看见床内另一只与自己一般样式的锦枕端端正正地放在身旁,一床厚厚的绣面缎被亦且整齐叠在一边。叶孤城合上眼,然后挥出一道掌风,熄了桌上的烛火。
室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第176章 寤明
叶孤城睡的并不好,一觉醒来,习惯性地翻身面向榻内,一面伸臂向身旁揽去,却只碰到空空如也的床褥。
眼帘微微掀开,宽大的紫梓木拔步大床中,只躺着他一个人。床顶架上挂着的象牙雕双层香球淡淡散发着梅花的清香气息,让他方才在朦胧睡意中,误以为那个人还在身边。
天虽未亮,还只是凌晨,叶孤城亦并未休息好,却也已无心再睡,在床上躺了片刻,便起身走到桌前,点亮了灯,随意披上一件外衣,从托架上拿了静静搁置着的剑,出了房门。
直至再次回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天色仍是如同蒙着黑纱一般,不见一丝晨曦的颜色。叶孤城推开门,穿过外间,甫一踏入内室,却忽停了停脚步。榻边坐着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正合目靠在床尾壁上,听到有人进来,便睁开眼,看向在门口立着的男人。
叶孤城顿了顿,然后继续走进房内,将手中提着的长剑放回木案上的托架间。他原本就不曾睡好,方才在外面又练了一阵剑,兼之今日还有公事,于是便脱了外衣走到床前,重新躺下补眠。
他不知道应该对对方说些什么,因此索性就不言声,从进屋直到躺回床上,都只沉默不语,然后闭上眼,但却因这从未有过的沉闷气氛而不能入眠。
西门吹雪的目光从叶孤城走入室中起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此时见他阖目而眠,并不厚暖的外衣被除去,就只剩了里面一件长襟夹衫,根本没有多少保暖的效果,眉峰便不禁微微敛起。待到目光不经意瞥见榻脚的一双单绸薄底便鞋,又看到男人衣摆下并未着袜的赤足时,神情虽仍不曾有任何变化,眉心却已又叠得深了几分。
叶孤城正合目欲睡时,双足却忽然被人握住,随即便似是被拢进了一个温热的所在。
西门吹雪伸手覆上男人的一双赤足。苍白几近透明的肌肤,入手处一片寒凉,右踝上的玉轭与双脚一样,冷的如同冻结的冰。床上已有一个时辰无人睡在上面,被褥早已凉得透了,西门吹雪握住这双没有一丝热度的脚,将其放进衣襟内,靠住身上唯一有着温热气息的胸膛前,揽在怀中。
叶孤城睁开眼,冰冷的肌肤触在温热的胸口上,几乎让他感觉到了好似灼伤一般的炽烫。下意识地欲屈起腿,却被牢牢地握住双脚,西门吹雪眉眼不动,右手手掌只紧紧覆在叶孤城的足背上,左手则扣着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