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和花千红躲过指挥仆人们忙碌的花家长女,鬼鬼祟祟地溜出城主府,朝花家府邸的废墟摸去。
雪域的战争像一阵风,来得快,去的更快,小规模的厮杀如平天在立刀山上的斩狼除魔,无人问津,稍微大一点的,不如木堡之战也不过是茶壶里的风暴,一尺水翻腾不出百丈波,很快就会平复,至于数千妖兽围城这样的大场面,虽然壮观却并不鲜见。
花家大战贴近外部城区的城垣,妖兽大战干脆就发生在高大城墙上,小城内部尤其是以城主府为核心的主城附近几乎并未遭破坏,但战争依然留下它的痕迹。
连续两场大战,小城人口折损过半,幸存者本就不多,又被赵至阳带走大部,剩下的就更少了。小城不复前日生机勃勃的活跃气象,要想恢复元气还需要一些年头,但人们的生活还要继续,大家都低头赶路,脚步匆匆,中间仍有不少人认出变得比猴屁股还红,炙手可热的平天,纷纷停下脚步向他们的少年城主行礼打招呼。
一路上行人稀少,幸亏如此,平天才不厌其烦。
但眼前这位少女可就没有办法躲开了。
离开城主府,似乎去掉不少束缚,少女莫名雀跃,绕着平天连走带蹦蹦跳跳。
四岁之前平天也是这么连蹦带跳的不安分,能够满寺院,追着大黑猫,揪它的尾巴玩。如今他已经十四岁,在从墙头坠落,大难不死之后的十年,他走路就跟乌龟爬一样,摇摇摆摆,慢吞吞,然后那只黑猫大摇大摆地出入他左右,肆无忌惮。
这道奔前跑后的紫影似曾相识,比那道黑色幽灵可爱多了。
让少年城主心累的是少女时不时昂起脑袋问比她高一个脑袋的平天一两个稀奇古怪的问题,东拉西扯,捕影系风,说话不着边际,少年侃侃而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地理、风俗、人文、景观,足不出户但博览群书的平天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但很快少女就问到一个他不擅长的领域——南域女子的问题,比如是不是南域女子的皮肤都跟她一样的肤白貌美,一样的落落大方,率真可爱……
在佛寺蜗居整整十四年的假和尚,对汗牛充栋的佛经滚瓜烂熟,其中没有一本是关于女人的。
无米也一样要下锅的平天,搜肠刮肚之后将南方大家闺秀的贤良淑德、高贵典雅,小家碧玉的依人乖巧、活泼灵动略微诉说一边,小心翼翼,含糊其辞,差一点满头大汗。
少女脸上笑嘻嘻的神情逐渐淡去,绕老绕去的脚步逐渐慢下来。
“那把斩妖像割草的神兵,是从哪里来的?”对平天的回答明显不满意,少女换了一个话题。
“师尊所赠。”
“城主大人,你的师门是不是在南域称霸一方?”
“以前肯定是,现在吗……只能在猎狼城显摆显摆。”
“少来宗门不厉害怎么会拥有那么厉害的神兵,我都没见过。咦……对了,也有可能是家门显赫,那件神兵是祖传之宝,对吧?”
“我家的确富可敌国,但跟我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这位英雄城主不是嫡长子,得不到家族核心继承,被迫外出历练,寻找机缘,这种事在雪域比比皆是少女想当然的得出结论。“没有关系的,我们花家,不对,是猎狼城,其实是个好地方,不几年就可以积攒一大笔财富。你原来的家族有我们猎狼城家底殷实吗?”
南域任何一个大国都比整个雪域富有。猎狼城的库房账本昨天他还见过,家底如何心里有数,而大楚的底蕴平天只有一些来自路途中的模糊印象,但所经过大州小郡的繁荣兴旺,欣欣向荣可不是贫瘠北域的无名之地可以媲美的。
不想打击天真烂漫的少女,他言辞闪烁道:“南北地域各不同,对财富的观感也不同,北方重魔晶,南方喜菩提,不能相提并论,但南域比北域富庶很多,人们的生活也舒适很多。”
“哦!”似乎也没占到便宜,少女继续向深层挖掘,道,“听说南域可不是一般的人多,遇到南北大战,动辄就是强者数千,雄兵百万,但战力委实不怎么样,每次都铩羽而归。”
平天尴尬一笑,“南方的确地少人多,不像北方地域广袤,仅仅猎狼城下辖的地盘就堪比一个中等大国。”
“没错,”找到一个占尽上风的优势,少女兴奋地一挥手,展颜道,“我们雪域就是地域宽广,无边无际,人们果敢英勇,极其善战。”
平天点点头,换一种说法叫土地广袤但物产不丰,魔众缺乏教化,暴戾恣睢,又悍不畏死,所以北域上至城主下至刁民都悬悬而望,随时准备南侵掠夺财富人口。
一路谈笑,两人来多花家府邸旧址。
小城最强大的两方实力撕破脸,相对势单力薄的偏偏是富甲一方的花家,凌弱暴寡成性的魔修们闻着香味流着口水就加入了这可遇不可求的饕餮盛宴。
凄惨的场景终于让叽叽喳喳的活泼少女安静下来,她对着残垣断壁,遍地瓦砾俏脸凝霜。
零星几个人手在废墟上忙碌,其中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手拿一份草图比比划划,大概是在在策划花家府邸的重建事宜,见到城主与小姐大驾光临,人人侧目却仍旧各忙各的,无人前来献殷勤。
不用别人带路,两人默契地沿着前日他们走过的路径再重复一次,来到密道入口前,堵门的巨石被劈成两半,翻了个底朝天,仍在一边,密道残破坍塌已经不能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