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关家总管,然而他也只是个下人奴仆。
他没有权利为自己开脱罪名,也不想费心去为此伤神。
他关腾,只要忠心,就已足够。
跨出的步子有些踉跄,本就有些跛的脚由于刚刚受罚时长时间的跪姿而几乎疼到麻木。一旁的范长老反射性地伸出手臂,适时扶了他一把。
关腾忍着疼痛,缓缓推开了范老的搀扶,稳住身子。
“范长老,麻烦你了。”
“腾小子,你……哎。”范长老看着关腾落寞的神色,不由自主回想起关越凌的态度。
这俩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来再怎么说也该一个忠心一个尊重,如今却总是闹腾成这样,搞得彼此都劳神伤心,又是何必。
算了,自己老了,年轻一辈的事,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关腾亦步亦趋,困难的往内堂走去。身后的范长老摇头叹息,而刑放等人则是摸不着头脑的暗自伤脑筋。
今儿个到底谁吹了什么邪风,先生关腾上门莫名其妙的找罪受,还搬出一群大道义,不许他们手下留情。再来是范长老匆忙赶来,将他动手的手下一顿臭骂,简直是迁怒。最后,还惊动了城主跑上门,亲自来找人。
接下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关腾尚未步入内堂的门,早就见着那昂扬而立的男子。反射性的垂眼,看着脚下的门槛,犹豫着抬脚跨过。
一道炙热的眼光始终看着自己,一举一动,如影随形。
他没有抬头,直至走到距离那双鞋三步开外才停下。深吸了口气,关腾一咬牙,微微颤抖的手一撩下摆,膝盖一曲作势就跪。
人生跪下去了,膝盖弯曲传来的阵痛也清清楚楚的传至脑中。然而接下来更大的痛苦却没有如期而至,以至于让关腾一时间恍惚,愣愣的看着膝盖下多出的那双手。
不属于自己的宽大手掌,粗糙而有力。
“你还想跪?”轻声道反问,然而忍无可忍的低吼:“你他妈的没点尊严骨气吗!”
尊严?骨气?
关腾将头垂得更低,让关越凌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属下有错在先,必须认错。属下在主子面前,也不需要……”口中的话倏地停住,喉头哽咽得难以成声。紧咬着唇,刺痛合着腥味一同咽下肚腹。唇齿打颤,却依旧顽固的想将话说完:“不需要……那些。”
“你!”又一次气结,关越凌深深觉得,若是再长此下去,他一定会被关腾搞疯。“你先给我起来。”
不顾对方意愿,他将关腾一把从地上拽起。然而手中不知放缓力度,眼看着被自己拽起的关腾脸色苍白,接着身子整个一软,顺势猛地摔了下去。
“怎么回事?”心中没来由的慌乱,这次发现关腾的长袍早就被汗水打湿,似乎还隐约渗着暗渍,一股淡淡的腥味散发出来。
有一瞬间,关越凌忘了思考,脑中一片空白。然而,当他有了动作时,却是出其不意的单膝点地,蹲在努力试图站起的关腾身前,一把压着他的双肩,不容他动弹。
关腾穆地仰头看向他,随后苍白的脸色更是淡了几分,一丝抗拒与惊恐中眼底浮现。
“城……城主,不要少爷,别……”
语无伦次,口齿不清。他根本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而关越凌也没有再给他这个机会。
“嘶啦”一声,锦袍破裂,关腾的长袍在关越凌手中从前襟至腰际自中间利落的一分为二。粗鲁的动作让关腾浑身发颤,剧痛淹没了他的神智,让他几乎昏厥。
原本白皙的皮肤如今布满了深刻的鞭痕。皮开肉绽,可怖交叠,有些甚至还在渗血。
关越凌看着这样的关腾,眼底渐渐被染红。所有佯装的冷静在此刻瓦解,他的脸色也乍然转白。
按着关腾双肩的手渐渐放缓力气,忽然将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狠狠的瞪向那群愣在门口的人。胸口的痛借由暴怒的语言宣泄而出:“滚!统统给我滚!把大夫给我找来!”
颤抖着想环上关腾的腰,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处可以下手。
到底哪里,从能避开他的伤口?为何自己……竟然无法找到……
“阿腾,你忍一下……忍一下。不会疼太久。”
无措着,安慰着;他从来没有这么彷徨,脱口而出的称呼与心慌的语气,让想要反抗的关腾错楞之余,也霎时心软。
“少爷,我没事。”他试图笑,想要牵动唇角,露出的笑却因为过多的痛意而显得僵硬。“你放开我。我能自己起来。”
他并非没有尊严和骨气,便如同现在,这些东西让他无法忍受自己如此狼狈的暴露在关越凌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