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严啸缠着郑陆要一起睡。
“哥,你明天就走了啊?”严啸很舍不得。跟郑陆在一起处了两三天就像处了两三年那样的有感情,看来人跟人得讲缘分。
“嗯。”郑陆懒得理他。
过了一会。
“哥,你明年考去北京好不好?到时候……”
郑陆闭着眼翻个身,心里却是想起了陶承柏。不知道陶承柏要考去哪里。那家伙成绩那么好想考哪里应该都不成问题。
“哥?”严啸说了半天,郑陆也没动静。最后严啸只能撅着嘴睡了。
陶承柏跟郑妈问清了郑陆回城的时间,早早地把车开到车站,找个树荫把车停好。自己拿着一瓶矿泉水坐在入站口的破木椅子上,这样车来了他一眼就能叼住。
百无聊赖,陶承柏用舌尖反复去顶腮帮子里的破皮,是微微的刺疼。陶承柏这几天上火上的利害,表面上无事,心里却油煎一样。他把事情前后想了无数遍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对于郑陆的他总是没有任何办法。
等了一个多小时,客车终于来了。驾驶室的挡风玻璃上横着一个白色的板子,上书几个红色大字:锦绣——哭河头。
远远地看着好像有些不对劲,车里好像有人打架。客车拐进了大门,车窗上都拉着蓝色的帘子,陶承柏看不清里面,只慢慢地跟着车往里走。
客车停下来了,车门刚打开,便有人从里面一步掉了出来,右脚在地上拐了一下,仿佛很疼,人一下就跪到地上去了,明显是被人大力推出来的。
陶承柏第一眼看到了那人的寸头,并不动容,然而只眨了一下眼的功夫便急如闪电一般飞奔过去。不是郑陆又是哪个。
9第九章
跟郑陆动手的就是严啸口中说的客运车上路匪恶霸一样的人。
锦绣县下面辖着一百多个大小不等的乡镇,往返之间的客运表面上隶属于锦绣县长途运输有限公司,其实都已经包给了个人。
哭河头的这一条线当然也不会例外,承运人是哭河头乡党委书记的连襟的小舅子,姓阮,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会来事会赚钱,兼之有点背景靠山在哭河头混得也算风生水起,拜把子里头排老二,人称阮小二,外号都是现成的:立地太岁。
阮小二不凶,戴着眼镜看起来倒是斯斯文文的,他是蔫坏在里头,凶的是他下面的人。
严啸送郑陆回城,送了个缠绵悱恻,罗里吧嗦。郑陆上车的当口他又把老话重弹了一遍:“哥,要想着给我打电话啊。”说完,看准了郑陆坐下的位置,跑到窗户边上对着玻璃敲敲打打的似乎还有话说。郑陆被严啸啰嗦得有点头疼,不知不觉就抿紧了嘴,手上用劲扯开了窗玻璃,很想对着他吐出一句刻薄话来让他赶紧滚蛋。
严啸正翘了脚尖,窗户猛一打开,倒有点出乎他意料似的,接着就笑模笑样地把手搭上了去。郑陆捏了一把严啸扒在车窗边上的手,手掌绵软细长,握在手里软中有硬,是一只细嫩的好手,俯视着严啸的眼睛,从里面看出了点留恋的意思,郑陆不自觉就要叹了气,脸上带出了笑模样:“下回假期到锦绣来玩。”
郑陆说完这句,客车就被司机开得像支离弦的箭一样,一眨眼就射出了老远。
“边上那个,把窗户关上,说你呢,妈的聋了?”车上的工作人员粗声大气地呵斥,呵斥的对象就是郑陆。这条路上坐车来回的自然大部分都是哭河头的人,人多的时候,跳票的不服从位置安排的吵的嚷的比比皆是,加上阮小二找的人本身性子也不柔软,日久天长的就形成了跟坐车的人说话毫不客气呼来喝去的习惯,即使在车上动手也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严啸来的那天正碰上一场全武行,所以他说客运车上的人跟路匪恶霸一个样。
郑陆个子倒是不矮,只是身体不壮,斜着身子靠在敞开一条缝的车窗玻璃上吹风,看着无端就有了一种单薄的感觉。郑陆转过脸来,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穿着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斯斯文文的模样,但是刚才的话是他旁边的灰扑扑的大个子说的,郑陆后来知道这人有个人模狗样的大号叫陈卫国。
这两人明显是没有想到郑陆转过来的那张脸上,一对漂亮的杏仁眼里射出的目光会那么硬,仿佛再有个一言不合立马就会跳出来动手一样,但是声音是寡淡的,郑陆冲陈卫国微微一抬下巴几乎有些傲慢了:“妈的,你丫骂谁呢?”郑陆从不惹事,但是事来了,也不会怕事。
阮小二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对着郑陆要笑不笑地做了个不上不下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窗户,模拟了一个关窗的动作,是个息事宁人的态度,然后一拍陈卫国的肩膀,把人推到最前面一排坐下了。陈卫国转身之前是个不善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