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暧皱了眉道:“靖国公有何事?”
第 15 章
刘静看了看案上的琴,道:
“琴虽是好物,娱情则可,只是若整日以器物为戏弄,则易丧其志,陛下应自谨。”
云暧捏紧了手,觉得手心湿润,缓缓又松开,道:“先生教训的是,朕记下了。”
刘静道:“听说鲜中郎的公子来了烨京,进了宫里。”
他侧眼看鲜侑,道:“阿侑特意来京,都不来见我吗?陛下也竟不肯让我知道。”
云暧不言,鲜侑忙礼道:“鲜侑也是刚到,还未及拜见靖国公。”
刘静道:“当日在乾阳殿,鲜中郎自道有愧于先帝托孤寄命,遂引剑自决,我未能拦阻,此事心中一直引为憾事,后又闻鲜中郎公子为段荣所杀,还只道鲜氏一门再无人继。”
云暧道:“太傅死的冤屈。”
刘静道:“鲜中郎于国有功,忠烈贤孝,鲜侑既为鲜中郎之独子,既已归烨京,让他承袭其父官爵,并复当旧职,陛下以为如何?”
云暧道:“应当如此。”
刘静道:“如此,我便命人去拟旨,鲜侑当归府,不应久留宫中,鲜氏旧邸尚在,我已着人翻修,不出几日便好,陛下若许,可让鲜侑先往臣府中暂住。”
又问鲜侑:“阿侑现下榻何处?”
鲜侑一如烨京便赶往宫中,还未落脚,只得道:“还不知,已经命了下人安排。”
刘静道:“既如此,不如去我府中,我同阿侑也许久未见了。”
鲜侑只得颔首答应,云暧一张脸却阴沉沉,结了冰似也,刘静视若不见,说毕施礼而退,道:“臣请陛下旨,想去长宁宫见见皇后。”
云暧的皇后乃是刘静之女,名叫刘婉,今年只不过十六岁,云暧到底是忍不住语带讥讽,冷冰冰道:“靖国公哪需要请旨?见自家女儿,自去就是。”
刘静并不将他语气放在心上,刘静退了出去,鲜侑道:“臣也该告退了。”
云暧失落道:“恕之都不能再陪我一会吗?”
鲜侑道:“只是天色已晚,臣留在宫中不便。”
云暧道:“有什么不便,这宫中除了他刘静的女儿,连只母苍蝇都找不到,有什么不便,恕之陪我吧,陪我用过晚膳,我派人送你出去。”
鲜侑失笑,留下陪他用过晚膳,又秉烛夜谈,云暧有些高兴,遂说的久了些,等鲜侑想起要走,宫人回禀已是三更末,云暧道:“今日太晚,恕之便不走了吧。”
鲜侑只得止宿宫中,第二日一早才出宫,刘静府上来了人请去,说是备好了住处,鲜侑便带着三五十九等人往刘静府中去。
到得刘静府上,正值刘静下朝回来,在府门前碰上,鲜侑上前行礼,刘静神色有些疲惫,见他却仍打起了精神,道:“阿侑来了,我已命人收拾了住处,阿侑可随意住。”
鲜侑随了他回府,入了厅内,刘静问道:“阿侑可有到云州?”
鲜侑道:“去过一次,只是那次是为了刘子善的事。”
刘静道:“你父亲的遗骨在刘均处。”
鲜侑道:“我知道。”
刘静定定眼看着他,道:“阿侑同我生分了。”
鲜侑听这话,不敢抬头,只垂了眼睛看脚上。
刘静道:“阿侑是在怪我?你父亲的死,我也是不得已,我当时,有拦着他,只是人若想死,别人却拦不住的,我以为阿侑心中能理解我。”
鲜侑道:“我知道父亲的脾气,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当日离开烨京的时候,我便已经在心中同他诀别了,回来中原之前已在心中有了准备。”
刘静道:“不是为此,那又是为何?你以前,很听我的话,我记得你以前叫我仲父,现在却连先生也不肯叫一声了吗?”
鲜侑不言,刘静久久不见他回,叹道:“你还是这么固执。”
人人皆言他固执,鲜侑听到这话心中一股热血直冲上头,道:“固执吗?先生曾经教过我,夫子有言,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不义而富贵,与我如浮云,是谓人心中当自有所守,为信,为义,为心属,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先生之言,言犹在耳,鲜侑不敢一日或忘,现在先生却又说这是固执吗?”
刘静听他声色激烈,皱了眉道:“世事却并不如纸上那般简单,你该明白,是书随人,人却不随书的,凡事皆有千般,若要面面俱到,只是说笑罢了。”
鲜侑道:“先生既如此说,那还要书何用?人人皆有一张嘴,人人皆有千般道理,万种苦处,自然都是自己的道理,何必再学圣人书听圣人言,言不由衷,所谓夸夸作谈,文过饰非,惺惺作态,竟然不以为无耻吗!”
刘静听到此言勃然变色,道:“何为无耻?这是在说我?”
鲜侑道:“鲜侑不敢,也非有所指。”
李静见他垂手侍立,出言如此,情状却是极恭顺,恭顺中又一股毫不妥协的倔强,那模样倒真是像极了年轻时的鲜徵,想那人也是一身铮铮傲骨,貌似温玉,熠熠其采,而内秉风雷,冰霜之性,一股火气莫名发作不出,道:“好,好,你果真好大胆子。”
鲜侑沉痛道:“鲜侑并不敢,只是心中恨痛。”
刘静道:“恨我?”
鲜侑道:“不敢。”
不敢,却是恨了,刘静伸手抬了他头,不客气道:“我再教你,你这回也最好记牢了,可知道你父亲为何而死?痴人!痴人!所谓为臣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