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建小他三岁,那年他不过才十九岁。
五年前他刚认识欧阳建的时候,欧阳建就是一副浪荡不羁的fēng_liú少年模样。一次在云城诗会上见到他后惊为天人,死皮赖脸地要和他来往,怎么赶也赶不走。不是没有遇到过倾慕者,可不顾他冷脸锲而不舍地往上贴的却只有这一个。要是别人怕是早就厌烦,其实那时也不是不厌烦,可是冷寂的久了,被人那样对待,竟然觉出几分冷寥的寂寞,最后竟然觉得,好像有这么个人能一直这样陪着他,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他曾经一度考虑,要是欧阳建愿意嫁入沈家,那他就娶他。
那时他几乎就要心动了,可却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见到欧阳建进了云城最大的那家南风馆。他随后跟了进去,生平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看到的就是一直缠着自己说喜欢的少年和一群狐朋狗友在那里亵玩清秀可人的小倌!
那一刻他忘了从小教导的要保持沈家长孙传家的风度,一气之下上去就踹倒了一旁的凳子,眼睛发红地看着欧阳建。
欧阳建却只是怔楞了一下,放下了怀里抱着的小倌,问他:“你怎么来了?”
沈岸华想要质问他、斥责他,可忽然就想到,凭什么呢?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发问?是啊,其实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
以沈岸华的骄傲,从看到这一幕的那一眼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再不可能回头,怒而失态是他对这段感情最后的交待。
不顾周围那些公子哥的哄笑嘲讽声,渐渐只感觉心都冷却下来,沈岸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而欧阳建,并没有追上去。
欧阳建是了解沈岸华的,他知道就算追上去了,说什么也没用。更何况,他来南风馆寻欢作乐本就是事实,哪怕这事实背后有迫不得已的隐情和苦衷,但那是沈岸华,沈家高贵的嫡长孙所不能理解的。
他们是不一样的人。
一开始就是错的。
后来在南风馆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
在那之后欧阳建再也没有去找过沈岸华,他生活得更为放浪形骸,日日笙歌起舞,饮酒作乐,就好像心里的信仰已经死去一样。
那天沈岸华在香海雪庭上那番关于纨绔的评论之言被一个和沈岸华一起听琴的朋友转述,欧阳建苦笑。他果然是知道的。可又能怎么样呢?
再之后沈岸华年及弱冠,被帝都征召前去做官。两个人都以为从此分开不会再见,时间总是能遗忘一切。可欧阳建心里知道,心里那团叫做沈岸华的火焰从未熄灭过,而且随着离开的时间越久就燃烧得越发灼烈。
他忘不了他。
沈岸华同样也没有忘了欧阳建。
他在帝都忙于公务,很快就得到了虞承帝的赏识,他假装在忙碌中遗忘了过去,直到这次回云城来。
他心里清楚,他还是想回来看看。
这些年在帝都的历练,使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过分骄傲的华衣公子,他渐渐可以理解欧阳建的苦衷:欧阳建是庶子,在欧阳家那个大家族里想要出头比嫡系难上加难;况且先不说沈老爷子愿不愿意让他娶一个男妻回来,就算同意了,沈老爷子也绝不可能让他娶早就花名远扬的欧阳建;再加上,就算欧阳建可以就这样顺利嫁入沈家做他的男妻,可作为一个一无所有的庶子出嫁,欧阳建真的甘愿吗?
要是换做是他,他就真的甘愿吗?
即使知道往日不可追,沈岸华还是想回来看看,回来看看......当年的少年。
他没想要怎么样的,他从来没想过让欧阳建替他挡刀!更不希望他死了!
沈欧两家的阻力都放在一边,就拿这次的刺杀来说,沈岸华心里隐隐明白,他在帝都明显就是皇帝一派,睿王对着他一个臣子下手有何用处?怕是萧家的人稳不住了,要乘乱铲除皇帝一党的官员才是真的。而只要萧家在一日,他就会有这样的危险,他并不想再把欧阳建牵涉进帝都复杂的乱流中来。
欧阳建想要在欧阳家出头,他帮不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