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又听温酌言语间赞赏自己,便不再端着了,同他寒暄起来。
只那柳承惆却是言语寥寥,神色亦是淡然。
杨学知听他们说了几句,心知这杨若茗领着柳承惆来必是有什么事情,只是温酌在此,两人到底面嫩直到告辞也没开口。
原来这柳承惆虽有诗名,家中却是清贫如洗,此次来京盘缠已用尽了。奈何上京繁华吃穿用度却是让人发愁,杨若茗虽支应了他些许,毕竟也只是一时之计。柳承惆深觉难为情,却是再不肯受他接济了。他原想杨学知在京中日长,人脉也广,便带了人来求老师想替这柳承惆谋个略体面些的营生,好歹先解决温饱,谁料倒撞上了温酌登门,弄得两人张不了嘴。
温酌因在外走动,这会已将两人神情看在眼中,心中便有了计较。
几人知杨学知病体未愈又坐了一时,便告辞出来了。
走到门口时,两人正要同世子告辞,温酌却笑道:“天色尚早,温某久仰师兄与柳兄高才,不知能否赏脸一同喝杯茶水?”
杨若茗听他口称师兄,便知这襄阳侯世子是有意同自己结交,对他也无甚恶感,便同柳生一齐应下了。
书勤伶俐,这厢听了世子安排便跑在前头替几人在茶楼订了雅间。是以几人到时,茶水点心便都预备好了。
几人从容坐定,寒暄起来。
温酌长相俊逸,又有几分少年人的灵动,杨柳不是迂腐之人,先前虽听说世子张扬顽劣,此时与他言谈都觉得可以一交。
饮了一壶茶,温酌问那柳生道:“柳兄此来,可是为的科举?”
柳承惆见他问了,答了一句确实如此。
温酌又问他所住何处,那柳承惆倒是个坦荡荡的,只说寄身绵云寺,温酌想了又想才记起来是西山的一间小庙。
杨若茗见他问得这些,不由奇怪,便听温酌笑道:“前日先生说我诗写得不好,我便苦读了几日,虽说没什么诗才,品读还是会的。观柳兄诗文,志在不小,自然是要考取功名的。”
柳生乃杨若茗至交好友,听温酌盛赞也是心喜,听他自谦,却道:“世子过谦。我听老师说起,前日世子在礼部夕照联句时亦有: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之佳句,我等听罢亦觉凄然,哪里是没有诗才呢?”
温酌心道剽窃果然要不得,这才几天功夫,已经传遍京师,连他亲爹兄长都夸了几句,这会又从杨若茗嘴里听见,脸上险些要烧起来,连连摆手道:“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又对柳承惆道:“绵云寺虽说清静,却是偏了些,柳兄不若住在京中便利。”
杨若茗心道:到底是世家子弟,说出话来便不知人间疾苦,生计艰难。
只是温酌神态自然,眼光清澈并无鄙视侮辱的意味,杨生自然也不愿跟他计较,只是好言道:“世子到底年轻,不知经济世情。这上京中虽风物繁华,花销也不比别处。”
温酌知道这两人俱是囊中羞涩,话说到此,不禁笑起来,道:“师兄未免迂腐!李太白有诗为证: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师兄与柳兄俱是大才,怎么为的这点小事说丧气话。”
杨生苦笑道:“话虽如此。只是谈何容易!”
“柳兄所言甚是。”温酌给二人斟了茶,道:“不瞒二位,我家里亦有亲戚做书画买卖。师兄与柳兄才学过人,不若写些扇面字画在店里寄卖,也算风雅生计。”
柳承惆沉默半晌,这时方答:“世子所言甚是,只是这字画扇面俱要上等文房用具,柳某不才没有这等本钱。”
温酌听他言语松动,笑吟吟道:“我倒有上等的文房用具,只是苦于没有柳兄这样的大才。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柳承惆知他要同自己结交,倒也不惺惺作态,便应下来了,杨若茗听了亦是欢喜,便对温酌也多了几分喜欢,觉着他古道衷肠实乃性情中人。
第34章 第 34 章
温酌快人快语将柳承惆之事同他庶兄说了,温酬听得是豫州柳承惆亦知道其人,自然应下了。听得他住在庙里,又叫人把南街铺子后头的一间屋子收拾了让他住下。
柳承惆得了温氏兄弟的帮衬,心中甚是感激,连杨若茗知道了也向自家先生夸赞。此事传到温士郁耳朵里,不知这儿子在盘算些什么,便把温酌叫去问话。
温酌在他爹面前如今却是实诚地紧,道:“咱们家向来同清流无甚交情。”
温士郁白他一眼,道:“些许穷酸光耍嘴皮子,有甚要同他们攀交情的?”
倒不是襄阳侯瞧不起人,这外戚向来不为清流所容,温士郁便是想要结交,那些个两袖清风的老大人们往往也是端着臭架子拿捏,没的恶心人,时间久了温士郁自对清流绝了念头,也没什么结交的心思了。
温酌笑道:“十年寒窗一朝得势,儿子若不是如今去结交一二,等人家上了朝堂,谁还会向着咱们?”
温士郁见这儿子打算的竟还长远,心里略略有些吃惊,道:“你倒是想着简单,只怕人家便是上了朝堂,也未必向着你。”
温酌道:“清流清流,既然自诩清流必然洁身自好,再不济也得装得洁身自好啊?
这柳承惆今日得我相助,哪怕他不知感激,旁人又岂会不知。只要人知,已是收获。
我先时名声差不也是这些个所谓清流四处传扬的?如今孩儿改过自新助人为乐,怎么着也能挽回些颜面,爹,您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