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酉一干人脸色大变,统统围了上来,前前后后看了好一阵。
郁泱唇齿微颤,声音里带着索命的怒腔吼道:“太医!”
太医听到传报,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莫追荡漾起来,左手扣鼻,右手任由他们来复观察。“怎样,信了吧。”
傅讥:“莫哥的右手一直这样,能抓住东西已经是造化了,哪能画出个人物来。各位大人,你们真的误会莫哥了。”
太医检查完回禀道:“不是天生的,应是意外磕碎了指骨。看样子再拿不起笔了。”
众人沉默的散了开去,黯然无语。
莫追挨个欣赏他们的表情,一副副“理屈词穷”、“无言以对”的垂败模样教他爽快。难为他们一个个贵为翰林学士,挨打了脸无话可说,够憋屈的。然而看到郁泱时,莫追冷不防打了个寒颤,那是一对布着血丝的冷眸,正气横横的盯着自己,好似要他血债血偿。莫追连忙脑袋一缩,低下头去。
他只管嘚瑟,岂知陈酉一干人的一语不发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怜悯惋惜,不知如何劝慰。
一个画师废了执笔的手,不亚于丢了性命。他们无法理解莫追为何还能“相安无事”。
或许正因为废了手,才难过得傻了吧。
郁泱走回座位,步子有些不稳,疲惫道:“退堂,改日再审。丁鹭和太医留下。”
即便郁泱不留,丁鹭也会留下,正有话要说。
其他人走后,郁泱问丁鹭关于安逸手的事情。
丁鹭一如既往:“我…不知道。”
郁泱脑袋乍疼,闭目扶额,凛若冰霜道:“说实话。”
丁鹭不知郁泱心里打什么算盘,若有其事道:“从…从马上摔下来,正正磕中了手掌。”
“哪一年?”
“陛下…成亲前的一年,冬天。”
郁泱苦笑,像是自言自语:“我说他为何入冬起手套一直戴到了重阳,哼哼…哼哼…”
丁鹭一脸懵,趁郁泱看起来还算清醒,忙道:“陛下,我提议将案子放一放,先把安逸的脑子治好。他一天不承认自己,这案子一天没法审。”
郁泱:“太医,安逸脑子是什么情况。”
太医:“看他目前的状况,以前的事情一概不知,做过的事情又不记得,应该是全失忆后又间歇性失忆了。这治失忆的法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简而言之是让他重温以往刻骨铭心的一些事,效果如何难讲。姑且试一试。”
郁泱揉着太阳穴,道:“他画了《拙荆戏子图》,并非完全失忆。”
丁鹭:“亦非间歇性失忆那么简单,人好似傻了,也不好色了。给奶吃就是娘,太好骗。会不会是…三魂七魄被不干净的东西勾走了一半?我觉得有必要做场法事。”
郁泱默许地点了头,再一次信了邪。
第15章 谪仙图7.0
傍晚下起了小雨,时逢梅雨季节,牢里阴冷沉湿,连空气都蕴漫着水汽。
莫追嘴里吊着干草,烦闷地躺在蒿草上,将被子掀至一旁。他体格奇异,儿时一场大病之后再没犯病,从此“四季如春”,无论严寒酷暑都只穿春装,不怕热也不畏寒。冬可卧榻替暖床,夏可平铺做凉席,可谓居家旅行必备床品。
莫追弄不明白,为何人人都称他是安嫖。掐数算算,他记忆只有七年,安逸销声匿迹也是七年,细思恐极,莫不成他真是那浪货?没理由啊,他明明一只废手,难道安逸是左撇子…莫追打量起自己的左手,左手也不灵活,尚可拿好汤匙,但画起画来还不得龙飞凤舞?
莫追绞尽乳汁的想了许久,得到一个结论,如若他非得是安逸的话,那一定是拿屁股在作画。
丁鹭带上白水沁来到牢房。什么是刻骨铭心的记忆?当然首属安逸的默认未婚妻——白水沁了。
白水沁捎来个软绵绵的枕头,等牢吏一开锁便迫不及待地跨进门去,久别重逢,无语凝咽,眼含泪光:“安公子!”
莫追本不想理会,以为是堂上那群奇怪的爷们来探他,然而听见一个好听的女声,回头看了一眼,起身问道:“你是谁?”
白水沁愁肠百结,但终究是喜大过于哀,抹干了眼泪笑起来:“公子不记得了,不打紧,水沁会尽心协助太医和丁先生给你治病的。公子垫这个枕子,睡得不规矩容易落枕。”水沁欢喜不已,话停不下来,给莫追合上被子,“公子虽说不怕冷,但湿气重,好歹裹上挡一挡。现在年轻气盛不以为意,若不慎落下了病根,老来如何使得。”
女子温柔体贴,长得也俏丽可人,一对灰色瞳孔的明眸格外灵动,似有说不尽的心思,虽说小家碧玉,但举手投足间隐隐有干练老成的大家之风。
莫追叹这世道真是日了狗,这么好的姑娘居然被拈花惹草的人弄到了手,让那些矢志不渝的好男人咋整。“姑娘没缺心眼吧?我认识邻村一个秀才,人品不错,相貌堂堂,一点不输安痞子,要不给你介绍介绍?”
白水沁收了笑容:“公子病了,尽说胡话。”
“瞧你人好才劝你不要跟安嫖走近,小心交友不慎。”莫追又细细看了女子,大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拙荆戏子图》上的小丫头。你是哪儿的人?”
“翰林院研磨婢女。”
“来找安嫖?”
“嗯。”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哩!”
几个牢吏进进出出搬来了一些东西,好像要架锅。丁鹭一边整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