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我是博文社的记者。”一个样貌清秀的女生站在门口,见有人开门出来,迎上去小声道,“我叫李缘,这是我的记者证。”
方净一脸防备。
戴薇已经醒了,她这两天不太舒服,睡觉断断续续地,总是睡不好。她躺在病床上,一头及腰的长发由于化疗已经全部掉光。她张张嘴,轻不可闻地问:“谁啊?”
方净回过头安抚她:“来问路的……没事,你再睡会儿吧,现在才五点。”
方净说完,立马把病房门带上。她手里拿着保温杯,正准备出去打水:“我不知道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但是很抱歉,我们不接受采访。”
方净和戴薇是多年的好闺蜜,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对戴薇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从她上回化疗完之后,把微博账号和密码交给她让她把上头的微博全部清空,她就知道,这傻姑娘是打算在生命最后关头,干干净净地走。
关于那本带来的一切,她不想再追究,也无力去追究了。
人到了这个地步,难免都会产生很多感慨。戴薇现在身体感觉好一些了,就坐在病床上念念佛,可能这能给她带来一点希望和宽慰吧。
李缘被拒绝之后也不气馁,她一路跟着方净来到水房,趁她接热水的时候又继续说:“现在外面对戴薇小姐的报导,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生一世一双人开拍了,齐夏阳的经纪人过来买文稿,让我们写反转,说其实是戴薇小姐抄袭,却反咬他们一口。”
热水冒着氤氲热气,像朵朵祥云,翻腾而上,方净眼睛被水气熏得有点看不太真切,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
混着水流进保温瓶里的声音,方净半天才说:“那你过来又是想来干什么呢,李小姐。”
“我想陈述现实,”李缘带子的手微微缩紧,眼神亮得发光,又掷地有声地说了一遍,“我想知道真相。”
方净笑了笑。
神情里不乏讽刺。
她说:“大约一个月之前,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记者,跑来医院找到我们。”
她的声音很轻,可能是长期照料戴薇,已经习惯了轻声轻语说话,但就是这般细弱的声音里,却藏着几分嘲讽。
“小薇不想见,但是我答应了。我想,应该让大家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在齐夏阳功成名就的时候,她还在为了手术费发愁,我们东拼西凑,怎么也凑不够五十万。”
没有钱,意外着——就算找到了合适的骨髓,也没有办法进行移植手术。
“我以为我们可以通过媒体发起募捐。”
方净没有再说下去。
李缘自己也是记者,对圈里的事情再熟悉不过。这个事情的最后结局……十有八九是那篇报道被上头给砍了,根本没有和群众见面的机会。
或者更过分,删删减减,最后形成一篇虚假报道。
方净打完水,拧上保温杯瓶盖,拧的时候由于杯子里头的水装得太慢,导致她手上不小心溅到滚烫的开水。
李缘急忙走上去两步,夺过保温杯,替她拿着:“你没事吧,快用冷水冲一冲……”
方净看了她一眼,捂着手背,缓了缓又把杯子拿过来:“没事,你回去吧,我们不会接受采访的。我不想让她,再度变成你们制造噱头、赚取流量的工具。”
李缘站在水房里,眼看着方净走出去,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记者证,半天没有动弹。
.
另一边。
邵司很早就起来了,昨天跟方净通电话的时候,从她那里得知戴薇每天九点钟左右,身体状态会比较好一些,适合见客。
然而正当邵司坐在餐厅里吃早饭,准备吃饭就走,顾延舟正好从外面晨跑回来:“这么早?你等会儿,我洗个澡。”
邵司将牛奶拿起来喝,喝了两口,思前想后道:“顾延舟,我跟你约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要等他?
顾延舟拐进厨房倒了一杯冰水,道:“我跟你一起去。”
邵司声明:“……我去的是医院啊。”
顾延舟在家里毫不避讳,他随手把被子放在桌上,然后直接抬手脱了上衣,从腰腹、胸膛、锁骨一点点往上撩,脱到最后,头发被衣领整得有点乱。
他将衣服随手抓在手里,全身上下就剩一条裤子,回道:“我知道。”
两三天下来,邵司对顾延舟的家适应得也差不多了。就冲他每天窝在沙发里打手柄游戏那个劲,顾延舟毫不怀疑这人已经完全自来熟地把这当成了自己家。
顾延舟洗澡洗得挺快,然而邵司还是频频抱着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频频看表:“七点五十分了。”
干等着也没别的事干,邵司上百度搜了一下探望病人适合带些什么东西过去。
系统:[案件终于有了进展,我很欣慰,顺便提醒一下你,我看电视里大家都送果篮。]
邵司:[……你也看电视?]
系统:[我偶尔也是会有一些娱乐的,比如你们上次拍的那期,一往无前。]
[……]邵司道,[那是奋勇向前。]
他说完之后,突然自己也不太确定:[等等,勇往直前还是奋勇向前?]
系统:[……这真是个好问题。]
邵司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是等不及了,直接上楼敲顾延舟房门:“顾延舟,你好了没有……”
造化弄人。
谁能想得到顾延舟房门压根就没关严实,随便敲两下它就自动开了。
——房间里是正要穿衣服的顾延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