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宾拿到令牌,回到船上。
岳明非忽然反应过来,问:“二爷,听小周说,你此番前来是为找邢前辈替你侄儿。”他一阵张望,“怎不见你侄儿?”
无人应答,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岑非鱼没个正形,故作神秘,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白马见岳明非东张西望,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回。
船很驶出港湾。
岳明非一人在岸边摸着后脑,同方鸿宾一般,看看岑非鱼,再看看白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船行近四个时辰,终于在傍晚时抵达青灵坞。
方鸿宾即青灵坞坞主。他下了船,把货物清单递给前来接应的手下,继而带白马等人前往自己所住的碧竹林。
地上积雪满布,青碧竹林被雪花覆盖。风消雪止后,冰霜缓慢化冻,冰条挂在叶间,雪水顺着竹节留下。
青竹晶莹,仿若一片碧玉琉璃。
方鸿宾边走边说:“此处在鄱阳湖深处,是一片水中孤岛,岛上有大小船坞百余个。先帝题字后,百姓们为附会‘十二连环坞’的名号,将这湖中岛屿划为十二个区域,每一区域推选一名德才兼备者作为坞主,主管日常事务,凡事皆由所有坞主共同商定。故而我说,纵使是周望舒,亦不可擅自做主。”
方鸿宾说罢,半晌不闻回应。他回头一看,哪里还见得到那两人的身影?他扶额长叹,生怕自己的字画遭殃,循着雪地上的脚印,一路小跑回去找人,终于在密林深处找到他们。
冰天雪地,岑非鱼同白马趴在地上,脑袋挨在一处,不知在发什么疯。
方鸿宾走近了,见两人一人折了一根竹枝,正聚精会神地掏兔子洞。
白马:“别动!它本已探出头来,被你一戳,又缩进去了。”
岑非鱼笑嘻嘻道:“哪有?你才是不要趴在别人家正门口,它见了你还以为是狼来了,不躲进去才有鬼。”
白马一本正经道:“不可冒进。这样,我守在洞口,你绕到后方,对它形成合围之势。你用真气把它震出来。”
岑非鱼:“得令!”
“嘘!”白马瞪了他一眼,“你小声些。”
堂堂中原第一枪,能不能有一点大侠的矜持?方鸿宾一阵腹诽,莫名被他们带得紧张起来,直到两人抓住兔子才敢出声。
从前,方鸿宾一直觉得,从青灵坞渡口到自己的住处只有一小段距离。
可今日,他同岑非鱼、白马一路走来,那两人一会儿用真气围剿兔子,一会儿使起轻功追野鸟,把一片宁静碧竹林搅得鸡飞狗跳,让他觉得这段路莫名漫长。
尤其令他崩溃的是,在他回答了不下十次“冬天是没有竹笋的”以后,那两人还要拿着银枪宝刀,在地上戳戳挖挖,非说竹笋冬天缩进地里了。
唯有一点令方鸿宾稍感欣慰——岑非鱼亲自下厨,仅仅是一顿晚餐,就做了大大小小十二道菜。然而,这欣慰转瞬即逝。
开饭后,岑非鱼夹菜,白马吃菜,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少年,吃起饭来像是饿死鬼投胎。如此就算了,更过分的是,岑非鱼总用一种温柔得能流出水的眼神,看着那“饿死鬼”埋头胡噜。
方鸿宾觉得,自己简直是太多余了!
幸而五名好友闻讯前来,及时解了他的苦闷。
白马见有人来,连忙刨了一大口饭,放下筷子一抹嘴,起身招呼众人。
来人成群结队,闹哄哄一片。
行在最前头的,是一名身材敦实的黑脸汉子。此人面有刀疤,长着一把络腮胡,持一把白玉金错刀,虽生得壮实,但行路时虎虎生风,反将其余几人甩在后头。
别看他模样凶狠,面上却一直带着笑,见了岑非鱼,先是一声吼,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嗨呀!听说二爷当了三十年的在室男,终于讨了个媳妇儿!咱娘家人可不得放下手里活计,立马跑来看看。”
“在你奶奶个腿儿!”岑非鱼一口饭喷了出来,忿忿地一抹嘴,“老李,狗嘴里吐不象牙就别乱说话!”
老李一把推开岑非鱼,见了白马,登时收敛起来,道:“好俊的女娃娃!”
白马苦笑,对老李道:“前辈说笑了。”
岑非鱼一把推开老李,揽着白马,骂道:“你他娘的眼睛长在屁股上?”
老李反被吼得莫名其妙,当场气沉丹田,吼了回去:“你他娘的骂我作甚!我说错什么了?”
“老李是粗人,小哥莫要见怪。”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疾行而来,她长得极美艳,最多不过三十岁,虽走得很快,却是踏雪无痕,可见轻功极好。
这女子站在老李身边,笑道:“二爷眼界高,庸脂俗粉怎入得了他的眼?能与他相伴的,自然是能与他旗鼓相当的人物。老李啊,你可莫要乱说话,得罪人呢。”
白马对这两人拱手行了个晚辈礼,笑道:“见过两位前辈!我叫柘析白马,并不是什么人物。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同二爷有恩怨,找他报就是了,纵使打死当场,我都没有一句怨言,可不要拿我寻开心。”
那女子爽朗大笑,道:“白马?名字有趣,人也真有趣!奴家施水瑶,忝为渐台坞坞主,不过就是这鄱阳湖中一个采莲女罢了。江湖人惯爱给人戴高帽,称我一声云波娘子。”
白马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