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啸对他摆摆手,就没回车里歇。
肯定是脚尖扫到那儿了。忍疼忍了足有十分钟,直起腰,把这个动作打完拍完,直到导演喊“过”。
……
裴琰是头一回进这样的剧组拍戏,长了见识,对许多事情的感观,也和之前很不一样。他从前是没想到,庄啸在美国混好几年,在好莱坞的剧组里,也就是这样。
没什么大牌明星和新人在待遇上的区别,没人吹捧你抬着你,没有国内剧组对组内名角儿如众星拱月一般的小心翼翼、伺候跪舔,甚至拍戏流程和氛围都很不一样。大家都是拿着酬劳准点进棚干活儿,到点下班,也不熬夜加班,工作极为严谨,程式化,却透着疏离和冷淡。
下了班各回各家,不凑一起,有几个美国佬约托尼一道去酒吧喝酒社交。打戏拍得像狗屎一样,但那些人是一个生活圈子,华人面孔永远就是被边缘化的僵硬的文化符号。
在裴琰心里,庄啸就是华人功夫圈“第一人”,尽管外界没有封过,没有公论,这是他给庄啸戴的高帽,他内心公论。
但现实如此不完美,令人沮丧。今天片场里这样情形,但凡把男一号换作他或者庄啸,甚至沙云飞、萨日胜,功夫底子都在,可以把一套经典的功夫套路打得很漂亮,行云流水赏心悦目,绝不糊弄买票进影院的观众。
可是剧组偏就没有选择庄啸或者裴琰。你谁啊?不会用你的。
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谁不享受众星捧月?
在自己人圈里,至少是个满堂彩的角儿,有人捧啊。
洋酱油好喝么?谁喝谁知道滋味。反正庄啸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极少在国内混迹,偶尔友情参演熟人的片子,也很少参加宣传,不发新闻,就不爱露面……
托尼上了庄啸的房车,很友好地慰问致歉。
双方寒暄,开了几句不疼不痒的玩笑。托尼说回头请你吃饭赔罪,庄啸应承了。
圈内演员之间关系就是这样,大家皆是君子之交,既不过分亲热,也不会轻易与谁交恶。
裴琰等在车外,排队似的,等托尼和副导演、摄像、剧务那帮人依次慰问完毕,他最后一个才进去。他探头往里瞧,房车内,庄啸躺在简易床上,自己拿了一袋冰块,掀开短裤,揉搓裤裆。
“冰敷呢?”裴琰问。
庄啸淡淡地给他一眼,你小子不都瞧见了吗。
剧组其他人好歹假模假式地慰问一番,裴琰这号人,从来没安好心眼儿的:“啧,真踢中了?踢飞了?”
庄啸白他一眼:“人没飞,蛋飞了。”
“哎呦,碎了!”裴琰一脸煞有介事,“演反派代价不小啊,明儿你就在车里歇着,我替你上。”
“算了吧,你。”庄啸知道裴琰就是闲扯淡逗他开心的,“你替我挨黑脚?”
“我替你踹他啊——谁的脚能有我的脚黑?看看上去谁踢谁?!”裴琰顺势坐到庄啸床边,望着对方。
庄啸笑了。
裴琰挺高兴的,庄先生跟他开玩笑了,一笑就露个带酒窝的表情,头发散开着,半侧身仰在床上,领子少系了三个扣子……真是个尤物,真他妈好看。
裴琰说:“他踹过来,你不会躲?你上回打我那两下,我瞅你挺利索的。”
庄啸哼了一声:“能一样?你出拳出脚有套路的,是门派师父教出来的,你一动我就知道你会往哪踢……他呢?那小子脚底下有准么?他踢得也太歪了!”
庄啸刚才跟小萨都没这么多牢骚废话,裴琰大笑。
“没吃过这种亏吧?”裴琰幸灾乐祸的样儿。
“真没有。”庄啸哼道,“你等着吧,下一场有你的。”
“那我可得护着我的蛋,这重要的宝贝!这点儿片酬不值当我倾家荡产鸡飞蛋打的!”裴琰咧嘴往后一仰,笑,也半躺到房车床上,“我得让服装组的大爷们,给我做个皮套子护裆才敢上场。”
两人畅快地聊了一会儿,裴琰说:“今天不找你出去吃饭喝酒了,吃辣上火,容易让伤口发得疼,改天吧。”
庄啸点头:“成,改天吧。”
剧组餐车供应傍晚的小食加餐,就是现烤的墨西哥香肠热狗。
裴琰去餐车领了六份热狗,隔着老远对着庄啸的房车吼:“哎,你要吃什么酱?!”
房车里的人打开车窗对他吼:“你随便弄,都不好吃!”
裴琰把热情的墨裔大妈提供的那一排酱料,每一种都挤了点儿。红、橙、黄、绿各种颜色的酱料,给乏味的食物增添点儿趣味。
他端了一大盘子热狗上车,庄啸一看就皱眉:“我告诉你了,都不好吃。”
“我真饿了,等不到晚饭了,这好歹也是肉。”裴琰说,“你别太浪费啊,吃一点儿。”
庄啸说:“你先拿,把你爱吃的拿走。”
裴琰说:“你挑,我都行。”
庄啸说:“对我来说都一样,你先挑吧。”
裴琰拿起来咬了一大口,咀嚼片刻:“妈的……真难吃!”
庄啸:“我说么。你再换一个,我吃这个。”
裴琰:“我吃一半了,我没吃完呢,你换那个。”
庄啸:“那个棕色酱料发甜,那个最难吃,我吃那个吧。”
裴琰:“绿色酱是辣的!辣的你别吃了。”
庄啸:“谁让你放那么多辣椒酱?”
裴琰:“操,我怎么知道墨西哥辣椒能这么辣?绿色的竟然这么辣!!”
房车里爆出大笑,双声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