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飘来旁人的几句闲话:“听说新娘子不止一位。只知道其中一份嫁礼送去了一户平民人家, 圣上微服私访时遇上的,这种身份定然封不了太高的位分,只能当另一家的陪嫁,一位封后, 另一位封妃呢。”
“那另一户是谁?”又有人发问。
我停下脚步, 听那几人继续谈论,但话题到这里就终止了。我在脑海里将京中的权贵人家都过了一遍,有那么几家的女儿正值婚龄,但感觉都不太对。林裕这次公布婚讯,事先没有选秀, 也不存在别人赶着将自己家姑娘送进去的情况。
那会是谁呢?
我隐约觉得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到了散衙时间便没有同往常一样,直接回尚书府。我出了贡院, 照直走过三拱门,立在入朝衡门前远远望了几眼,但什么都没望到。
那立在门前的侍卫问我:“进去么?拿牌罢。”
我没有通关令牌, 对他道了声叨扰,告诉他我只逗留片刻等陈尚书出来。正在此刻,我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不必在这等罢,郑公子同我来便可。”
我回过头,许久不见的无眉小少年一脸镇静地望着我,手里抛着一个古旧的腰牌。
那侍卫一见他便让开了,无眉将腰牌收进荷包,拽着我一同往里走。
我道:“少侠,偷皇家腰牌是要被抓起来砍头的。”
无眉白了我一眼:“不是偷的,是那姓林的皇帝给的。”说着,他将腰牌塞进了我手中。我刚要准备询问他这几天去哪儿了的时候,就见前面涌来几个太监,急哄哄地将无眉迎去了一边。
无眉神色冷峻,先喝令那些人站开些,再回头对我道:“我只测算了凡人命数,倒是没想到你过来了。不过也正好。”
我看他这样子,也觉得有趣:“你干嘛来了?”
“找媳妇儿。”他说话放肆无礼,但周围的太监都一动不动,很服帖地听着他指示。他手指在自己胸前点了点:“帮皇帝找,你若是想看,便早些过去。”
说罢,他让一个老太监过来引路,又交代了他几句,随后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我看他离去的背影,由那老太监带着我,心知此刻还是不说话的好。等我走到了地方时,那老太监拦住我不让接着走了:“您既是无眉道人的朋友,本该列上座。但您来得晚了,那边不让进呢。”
我谢过了老太监,让他将我留在这儿。抬眼看去,我已经晓得这是什么地方——紫薇台,国师测星象、为帝王炼丹的地方。
无眉小少年这回又赶在了我和玉兔前头,我还要等几个月的春闱,他却已经打入了皇宫内部,还正中红心,投得了林裕的喜好。果然技多不压身,他当初说指望林裕封他当国师的话,竟然不全算是玩笑话。
我瞧见群臣列场,悉数垂手等候在一边。远远能看见星台处密密麻麻挤着人,漏出一个明黄色的点儿,大约就是林裕了。
我吹散身后这片台阶上的灰,坐了下来,准备好好看戏。戏还未开场,我身后穿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在我这儿停住了。那人走到我身后,双手伸过来蒙住我的眼睛,粗声粗气地道:“私闯皇家禁地,当立罪关入后宫!”
我:“……”
我将那双白净的手拉下来,将身后这个人也一并拉下来,让他同我一起坐着:“闯入皇宫的罪罚是充入后宫?”
玉兔弯起眼睛对我笑:“昨天看来的,讲皇帝与一个平民女子的戏本子。”
他的手有些凉,我将他的手揣在怀里暖着,问道:“你怎么找过来了?”
玉兔瞧了我一眼,一本正经地道:“丈夫没有按时回家,当妻子的都是要出去找的。”
我腾出一只手刮他的鼻子,严肃道:“不对,该直接冲出街头骂人,骂哪家狐狸精不知好歹,勾走了自家官郎。”
玉兔楞了一下,声音有点闷:“……狐狸精?”
我“嗯”了一声。
他朝我挪近了一些,慢慢靠在我身上,情真意切地道:“我……怕狐狸。狐狸吃兔子。我们兔子看到了都要跑的。”
我憋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了:“谁给你灌输的这么多做兔经验,又是出洞又是躲狐狸的,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在月宫过得很凄惨。”
玉兔叹息了一声:“是啊,做兔很不容易,我们兔子经常都是很凄惨的。”他的叹息声软软的,轻缓地从我耳边扫过,我偏头一看,他眨巴着乌黑的眼睛瞧我:“见到你之前,我都——”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警告道:“表白么,一天三次就够了,最好不要套用戏本子的台词,明白了吗?”
他点头表示明白。
另一边,三声巨响如同炸雷滚过,群臣整齐地俯首一拜。皇家祭天时先走三声炮响,一声敬天,一声敬地,另一声唤醒众鬼神。他们用的是边营常用的、改造过的火铳,表面焊一层黄铜,便看不出它来自何处,只当是与苍天对话的神器。
无眉从祭台正中走出,已然换了一身官居玄衣,赤黑色无文,一身傲气。林裕也披了一件类似的袍子,从皇辇旁站起身。
我同玉兔讨论道:“无眉这孩子气场很足啊,是个干大事的。”
玉兔望着少年的身影,有些寂寞地道:“我要向他澄清,我不是兔子精,我也很厉害的。”
我摸摸他的头:“好,很厉害的。”他方弯起眼睛笑了。
另一边,林裕有些嘶哑、但格外沉稳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敢问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