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将自己收拾干净,与霉味一样根植的自卑仍旧让他无法心安。
就在清晨,就在不久之前……一位圣洁且美丽绝伦的天神垂怜于他,降临到他的身边,并且,宽容地接纳了他的窘况……
唐太斯的脑中顿时无法控制地涌入无数静止的画面。
奇迹便发生在这里。
他完完全全地沦陷进所深深思念的大海的怀抱中了,这正是水手难以违抗的命运。
他几乎就要痴迷地触碰上神明那甜蜜的唇角了,可突然间,急迫的罪恶感猛然降临,让他瞬时冷汗淋漓,不敢相信自己竟在无意识间做出了这般冒犯之举。
“……血……血、血、血液!”
挣扎着这般喊道,他遭受的折磨之重难以想象,幸好,仁慈的神不介意再救赎他一回。
“我并不推荐这个选择,因为er你的虚弱程度……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不过,如果你坚持……”
“请放心,er,你不会有事。”
……
唐太斯又重新挪回了他的床角,僵硬地呆坐着。
左手的手腕上还残留着不明显的疤痕,早上,血液就是从这里流出,可足以让虚弱的人致死的出血量并没有对唐太斯造成任何不良的影响。
浮想联翩还没有结束,他的思绪翻飞,不自觉地回味着——
不久之前,那张宛如由皎洁月光凝聚的脸庞被迸溅出的血污沾染,眸中渐渐呈现流转的神采,平添上令人窒息的惊艳。
可是,这双明眸中映出的却是狼狈而又脏乱的自己的脸。
“砰!”
唐太斯把脑袋撞上墙壁,喉咙里传出了近乎痛心疾首的哀鸣。
实际上,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搞明白,落在好运的自己身上的究竟是怎样的奇迹。
准确的答案似乎就在不远处。
可他还需要耐心地等待,因为……
他的恩人,在惊鸿一瞥后就深深烙印在心的“神”,此时并不在他的身边。
——耗时一个半小时,艾尔利终于回来了。
蓝色的一团慢腾腾地飞到铁栅仍在的窗边,奋力一挤,总算将过于圆润的身体以及某一过大的物体一起,挤进了狭小的缝隙。
哐!
恍然回神的唐太斯惊愕地发现,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撞上了铁门。
那东西顿时反弹了回来,落在地面,精神奕奕地摆动尾巴,在空气的包围下拼命张嘴喘息。
啪!
这次的声音又有另一个来源。
海鸥艾尔利俯冲下来,几乎被腹下绒毛掩盖的小爪气势汹汹地踩上那活力十足的“东西”的头部。
“er,这是我抓到的最近范围内营养最丰富的一条海鱼。”
鸟儿是不肯能拥有表情的,但唐太斯就是能从“海鸥”的小脑袋上看出几分自带的严谨。
“唯一的意外是,它太不安分了。”海鸥艾尔利不满地说。
踩了一下不够,继续踩——直到那条生命力相当旺盛的鱼扑腾了几下终于没了动静,那只看着娇小的爪子才满意地挪开。
海鸥艾尔利还神奇地变出了一个铁做的盆,很有可能是从狱卒或是典狱长那儿偷来的:“就用它来做午餐。er,你需要补充营养。”
唐太斯:“……”
“好、好的。”
舌头过了半晌才恢复往常的灵活,唐太斯注视着这只神奇的鸟儿,还是无法将它与——他的神,联系到一起。
太荒谬了。
不过,对唐太斯来说也算是好事。
如果此时出现的是另一个形态,恐怕他会羞愧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于是,带着惶恐,不自在地问道:“在那之前,我还有很多疑惑……您能为我解答吗?”
“请说。”
“我记得您否认了神的身份,说自己是英灵,英灵究竟是何等尊贵的存在?您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将我救出苦海?哦,不,我还记得……您是被迫变成现在的模样,我应该做什么,才能帮助您?”
他对艾尔利的称呼一直充满尊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御主和从者的身份颠倒了。
艾尔利道:“我是你的从者,可以看成是能为你做任何事情的使魔,你的地位更高一等才是。”
这么说起,他的称呼其实也有问题。对任何人——包括地位至高无上的国王,艾尔利都是用着平淡的“你”,而他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也没人提醒过他。
“er,你能帮到我的就是吃掉这条鱼,养好身体之后,就能为我提供更多一些的魔力了。”
唐太斯似懂非懂:“啊……”
脑子混乱如他,完全没有注意海鸥艾尔利是如何烹饪那条可怜的鱼的:稍稍损耗一点魔力,用火的魔术直接把鱼烤熟,往盆里一放。
大功告成。
唐太斯愣了一秒,就被烤鱼散发的馥郁香味勾起了强烈的饥饿感,顿时狼吞虎咽。
待他吃完这条人生中最美味的烤鱼,却又惊讶地发现,那道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竟然又来到了他的身前。
“午餐后二十分钟,按照人类的生活规律,午休时间到了。”
这就是艾尔利,严格遵循每一阶段的作息时间。
他向再度浑身僵硬、却根本移不开视线的可怜囚犯伸出了双臂,并吸取昨日的教训,问他:“er,你还觉得冷么?”
“我可以继续抱着你。”
唐太斯:“…………”
他一点也不冷,也毫无困意。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