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利落地在一只大蜘蛛顺着裤管爬上来咬死之前将它击杀,在重新观察周围情况以后他又回到原地半卧着蜷缩起来。然而,肾上腺素的激增使他再也睡不着了,连心脏也不停叫嚣着让他立刻起来走走。
勇者只得站起来继续向前。
他看上去还能算得上从容,鞋底碾过潮s-hi的枯枝发出不太清脆的声响。那些牛n_ai一般厚重的白雾似乎就在头顶上,但随着勇者的脚步逐渐分散开变得稀薄。
这个场面使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货真价实的救世主。
这是一个读起来很熟悉的句子,正如勇者感觉很熟悉一般——他经历过的,即将到达魔王高塔之下的情景。
勇者愣了一下,忍不住加快脚步向前——
他抬头,视线所及的地方有一座高塔,墙上盘绕着明显修剪过的藤蔓,塔顶站着两只乌鸦,一如之前那样收拢翅膀,喙挨得很近。
他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第十二章】
高塔的大门紧闭,沉寂得不愿发出一点声响。不久之前才被斩开一条道路的荆棘甚至重新长回了原样,就像勇者从来没有到来过一样。
勇者突然感觉全身发冷,但是手中甚至沾染上体温的刀柄告诉他:这并不是梦境。
勇者在塔下沉默地站立着。雾遮挡了一切,抬头看不见任何东西。
然而这白雾之后,魔王又一次站在阁楼上,皮鞋尖有一下没有下地磕在石砖地面。
人类总有那么多相似之处,焦虑、恐惧,任何一样都足以蒙蔽他们的双眼,——魔王引诱他们,但最后是人类自己将自己困在了森林中。
这是一出极好的演出,可惜这带来的愉悦实在褪去的很快。以往魔王对于这些人的结局都显得兴致缺缺,哪一天哪个人死在了什么样的野兽嘴下,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不过显而易见,勇者对魔王而言是特别的,这很难说有什么缘由。
魔王确信携带着匕首的勇者不会有任何危险,但看着勇者在森林中不停转圈却依然尝试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就由衷地希望有风能将勇者的消息吹到他耳边,最好连勇者本人也一块儿吹过来。
‘来吧,先生。活着到我身边来。’魔王舔了舔嘴唇,他几乎已经认定勇者是他的所有物。
然而这一次勇者又让魔王失望了。因为他并没有选择再去敲开塔底的门。勇者不太能判断自己的处境,但潜意识告诉他至少应该减少和魔王的任何接触。
他甚至没有停留,继续开始行走。
这一次勇者在经过的每一棵树上都刻下了一个标记,第一棵树上刻逆十字来表示这是魔王的高塔,他从这里出发;之后都刻正十字,防止自己踏上重复的道路。
勇者一路上都细心地刻下了标记,他很高兴自己没有看到任何重复的十字,这表明他没有走回头路。
白雾越来越稀薄。勇者想,大概自己就要走出森林了。
然而乌鸦的叫声告诉勇者,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那两只乌鸦从高塔上飞下,在勇者周围低低盘旋着,叫声宛若尖讽的讥笑。
勇者不敢置信地转过身,自己刻下的最后一个正十字非常清晰,然而它旁边的树上是一个更引人注意的逆十字。
逆十字代表这里是魔王的高塔。
勇者沉默地挥开乌鸦,他走到荆棘丛边上,削去一枝荆棘上的尖刺,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挂在上面。
他颓唐地就地坐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手,鼻尖凑上去嗅嗅自己纯白衬衫上沾染的血污——他以为会是自己曾经在战场上经常能够闻到的陈腐腥锈味,但事实却让他大吃一惊:血迹上的味道并不浓郁,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开始发黑。倒不如说这更像话剧演员专门抹在衣服上的颜料。
话剧总得是有人观赏的。假若将这个森林比作舞台,魔王就是坐在高席上的唯一观众。导演是他,编剧也是他,而演员——
勇者突然想到那些离奇死在森林中的人,或许就像自己一样盲目信任了魔王,在他的诱骗下永远顺着既定的轨迹行走,然后在一成不变的死寂和绝望中长眠。
假如这是一切的真相,那他真的是没有希望了。
事实上,勇者确实猜对了大半部分——这真的不令人高兴。
‘上帝,别这样……’勇者努力让自己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抱住膝盖,脑袋也顺势埋在膝盖里。
魔王从窗台一跃而下,穿过荆棘来到勇者的身后,像猫儿一般地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那些荆棘自主地在魔王面前分开,腾出一条道路。它们对魔王异样地温顺,最长的尖刺也没有勾起魔王的一个衣角。
魔王俯下身搂住这个比自己要高大一些、但是在此刻看上去非常脆弱的人类。
“博爱的上帝抛弃您了,我的先生。”
魔王这样说,蓝眼睛一如白雾之上的天空那样清澈而温柔。
勇者闻声抬起头,换来魔王轻轻印在他鼻尖上的一吻:
“我情愿给您我的爱,它将独属于您一人。”
勇者沉默片刻,凑上去亲吻了魔王的面颊。他用冰凉的嘴唇摩挲魔王的耳廓,声音低沉微哑犹如乐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很抱歉。”
“我拒绝您的爱。”
☆、【第十三章】
人生头一次深情表白却惨遭拒绝的魔王先生内心几欲崩溃。
他一向对自己这幅皮囊保持高度自信,毕竟在勇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