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黎容丝毫没有觉得不对,他偏头想了想,冲白缘山说:“你等一下!”然后转身溜进了人群中,等他回来,手里多了两顶黑色的帽子,跟白缘山说:“将就用一下,你喜欢哪个?”
白缘山没想到他是去拿这个了,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黎容比较着两顶帽子,说:“试一下吧。”然后昂着头把帽子往白缘山的脑袋上戴,他看起来一脸认真,白缘山只好低头去就他的动作。
大概是周围的气氛太鲜活了,人人都忙碌于自己的新年,喧嚣,喜庆,无暇去顾忌别的事情,叫黎容也跟着受了点影响似的,眼睛里明亮亮的,像封藏着丝丝缕缕的温暖笑意,即使他面上依旧显得淡淡的。
他瞧了半天,然后询问白缘山的意见:“这个吧?我觉得这个好看。”
白缘山无所谓:“你觉得好就行了。”
黎容拿了落选的那一个准备放回去,白缘山及时捉住他的手:“行了,别折腾了。”两个帽子一起丢进购物车里,白缘山对黎容说:“待着吧,人多。”
02
耽搁这一会儿,两人从商场出来,开了车直奔目的地。白缘山开车,黎容就坐在副驾驶上拆零食,总是自己吃不了几口就习惯性地想叫白缘山尝尝,他连着拆了好几包,越吃越没劲儿,干脆不吃了,把吃了一半的零食统统搁到一边,无聊地看窗外头的风景。
白缘山瞧他一眼,问:“怎么不吃了?”
黎容答:“我不爱吃。”
“不好吃吗?都有什么,我尝尝。”
黎容奇怪地瞧了白缘山一眼,见他一脸随意自在,便勾着身子又把零食翻出来,挑了一种西瓜糖递到他嘴边上。
“太甜了。”白缘山诚实地评价道。
“是吗,”黎容也往嘴里含了一颗,“我觉得还好啊。”
白缘山没言语,黎容开始翻翻拣拣,“这个坚果,无盐的。”说着伸手喂到白缘山嘴里,问:“怎么样?”
“还可以吧。”
黎容已经抱着一罐坚果吃起来,不一会儿吃了小半罐下去,白缘山说:“少吃点。”黎容就再给他喂了一颗杏仁,然后把罐子封好,喝了点水,开始拆别的吃。一大包零食,一路上给黎容吃得七七八八,等到了目的地,正好是饭点,黎容却吃不下了,于是白缘山直接领着他去休息。
两人住的一间小院儿,房子是两层的复式小木楼,原本就是为了安静,这会儿度假村正值淡季,本就没什么人,更是静得连丝人气儿都没有。
黎容上下转了一圈,觉得挺好的。在屋后头的露台上,还能听到山泉水的声音,黎容侧耳听了半天,转身对白缘山说:“这水竟然没冻住。”
“这里纬度低,山也不高。”白缘山站在屋里瞧他,过会儿说,“能睡就睡一会儿,晚上休息不好。我出去转转,看有什么买的。”
“我也去。”
白缘山没应,重复道:“休息一下。”
黎容便没跟着。等白缘山走后他才发现,这么大的房子,竟然只有一张床。黎容几乎要立刻怀疑白缘山是故意的,但他又似乎故意避出去了,黎容不免有些慌乱,又有些犹豫。所有情绪乱七八糟地搅成一团,理不出头绪,辗转了半天,白缘山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慢慢儿地黎容竟真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他迷迷糊糊地醒来,正好可以望见白缘山坐在露台的藤椅上,遥望着远处的山色,一个人喝一壶茶。那样子,比起平日里杀伐果决的白缘山,似乎又更偏远了一些。
白缘山对于别人的注视一向是很敏感的,他很快就扭过头来,瞧见黎容醒了,然后起身走过来,黎容见他慢慢走近,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他带进来的山风和泉水的味道,又淡又远,轻得让人捕捉不到。
“爸爸……”
朦胧之中,他几乎是循着本能去呼唤这个人。
白缘山顿了顿,他自己都记不清黎容多久没这样儿喊过他,轻柔的,乖巧的,含着一个少年的信赖与爱意。在这片刻之间,他不知自己的脑子里闪过了多少模糊晦涩的东西,一时无法回应,只能说:“醒了?”
黎容的确醒了,他慢慢地坐起来,在这过程中低头“嗯”了一声儿,对比刚才,这声音实在显得有些机械冰冷。
03
“我要去洗手间。”黎容忽然站起来,要绕过白缘山往外走,结果被白缘山一把抓住手腕。他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但态度坚定,黎容顿在半道儿上,两个人僵持着。
白缘山没有去看他,略微沉默了片刻,才有些冷肃地开口道:“黎容,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不愿意,就可以不听,不看,避而不谈,只保留你喜欢的东西。你今年十八岁了,不是八岁。”
黎容垂着脑袋,轻轻地、一字一顿说:“我要去洗手间。”
有那么一瞬,白缘山似乎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最终仍是放开了手。黎容匆匆地跑开了,剩白缘山独自立在原处,忽然有些后悔。他想,或许当年应该花多一点心思去教养这个孩子,而不是冷眼旁观着,任由一个本就病态的孩子依托本能去选择自己成长的方向。
当然,这种毫无意义的假想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会儿,就在白缘山的脑海里消散了。